陈南宾立起身,后退一步,又拱手道:
“禀王爷,太孙殿下一行人及随行眷属都已安排就绪,宴席也已备齐,恭请太孙殿下和王爷准备前往。”
“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下官告退。”
望着陈南宾远去的身影,朱瞻基有些好奇,作为长史,在王府中除了王爷,他就是最大的官了。又是有了些年纪的人了,何至于毫无半点官威,竟如此的言行谨慎呢?朱椿见之一笑言道:
“呵呵,太孙殿下,许是没有见过如此办事谨小慎微的朝廷官员吧?王府长史,可不是一个好差事啊,两头吃力不讨好,时间长了,他就成了这副德性。”
原来,明朝的藩王府中从长史到大小官员,杂役等,都拿的是朝廷的俸禄。由于藩王们年纪很小就要离京就藩,这些官员随同在藩王身边,即负有侍奉照顾听从藩王差遣的责任,又有替朝廷教导监督藩王言行的作用。一旦不慎藩王犯错,皇上护犊,可不舍得责怪自己的儿子,往往王府长史就是那头替罪羊,他是背黑锅专业户。轻者挨廷杖、罚俸,重者杀头、抄家、灭族。
这个职业虽然风险很高,但正五品的王府长史也不是一般人能有资格担任的。蜀王府的左长史陈南宾,可不是一个庸人。陈南宾,名光裕,湖南茶陵人,自幼苦读,是著名书法家。他为人谦逊谨慎,忠实厚朴,是个名士,也是位贤能之人。于洪武三年任国子助教,太祖皇帝朱元璋好学尊儒,常召其讲授《洪范》,深受朱元璋喜爱,升其任蜀王府左长史。
作为王府长史既是朝廷命官,又是藩王属臣。这要办好差事,实是不容易。好在长史与藩王朝夕相处,一应府外府内的事务也离不开左右长史的辅佐和帮助,所以一般来说藩王与长史的关系都是十分的亲近默契。特别是蜀王朱椿博学爱才,对左长史陈南宾更是敬礼尤甚,专门造了一辆安车赐给了他。后来还为他造了座名为“安老堂”的宅院给他养老,对他可是青眼有嘉。
朱椿做事大方,不吝钱财,也不是因为他特别有钱,其实在这方面他的运气不是太好。当年就藩成都,长史陈南宾按例替蜀王向朝廷奏请五万石禄米的岁俸。但朱元璋认为,云南刚平息,大军所需粮饷都是由四川供给,四川百姓负担较重,如果再承担蜀王的岁禄,老百姓就更苦了。所以,朱元璋回复说:“蜀王禄米,宜停五年。”
五年后,按说就该恢复领取五万石禄米的待遇了,但是没有。朱椿还是运气不好,这是因为朱元璋又反悔了。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朱元璋重新制定宗藩俸禄制度,并成为后世执行的定制。重新制定制度的原因,用朱元璋的话说,是:“朕今子孙众盛。”意思是,考虑到如果亲王们都领五万石米的岁禄,朝廷和百姓不堪重负了,所以要精打细算,把五万石禄米改成一万石了。一万石就一万石,作为儿子,对老子也无价可讲。一万石是多少?约等于现今六十万公斤米。以每公斤米四元计算,藩王的岁禄就是二百四十万元。这些钱做为蜀王一大家子和整个王府的内外开支不算很多。勉强够用。
那么蜀王朱椿五年没领到岁禄,后来总算领到了,却已改得是很低廉微薄,日子岂不是过得挺艰难?不用担心,未必。
因为,作为慈父的朱元璋是苦出身,知道没钱的滋味,再苦也不能苦着孩子。所以,除了禄米,他还会不时地给儿子们赏赐。比如亲王的赏赐通常为:钞2.5万贯,锦40匹,紵丝300匹,纱罗各100匹,绢500匹,冬夏布各1000匹,棉2000两,盐200引,茶1000斤,马匹草料月支50匹。
而孙子辈的郡王则就少得多了,只有岁禄米2000石,赏赐钞2800贯,锦10匹。
但自四皇兄朱棣登基以来,便对这位知书达理,颇识时务,拥戴自己的十一弟爱护有加,赏赐优厚。永乐十四年,(1416年),朱椿因揭发同母弟弟谷王朱橞谋反有功,朱椿入朝觐见朱棣,朱棣赏赐朱椿非常大方:
黄金200两,白银1000两,钞四万锭,金织衮龙紵丝纱罗衣服九件,紵丝纱罗各50匹,绒棉10匹,彩绢1000匹,兜罗绵10条,高丽布100匹,白米1000石,胡椒1000斤,良马十匹,金鞍两副。
不久又赏赐:
白银4500两,钞10万锭,米一万石,紵丝500匹,纱罗各250匹,绢1000匹,兜罗绵60条,苏木5000斤,胡椒3000斤,珍珠192两,马105匹,金鞍两副,火者(受阉的仆役)100人。
看得出这位永乐皇帝家底非比寻常,他的大手笔来自于大明的远洋贸易船队,郑和下西洋的巨额收入。
此次皇太孙朱瞻基前来拜见蜀王十一爷爷,也带来了永乐皇帝给朱椿的赏赐和朱瞻基丰厚的见面礼。
王府的夜晚,一片清明,白天无情随一行人来过这蜀王府中有名的王府花园被称为成都八大景之一的“菊井秋香”,甚是惊艳。西侧有一处花木林子,此刻,沈海波与无情正难得的有机会一起在林中月下漫步,二人前后而行,沈海波不时地转身牵起无情的手引她躲避树枝。林中地面青草茂盛,有些露湿暮色芳华重,风飘馀香乍入衣的意境。
沈海波自进王府就被这座园林式的宫殿所吸引感到震惊,佩服起黄公子竟与蜀王府有渊源。此时,良辰美景,他想对无情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无情也想好好看看沈海波的样子,却羞涩的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俄顷,沈海波终于想到了一句话:
“无情,你是姓吴吗?”
“不,我不姓吴。”
无情低声答道。
“那你姓什么?”
“我---,这---,我不知道。”
无情有些不安的回答。
”哦,不知道,没关系。”
沈海波善解人意的赶忙劝慰着。
姓什么?无情想起了父亲方孝孺,这里是父亲曾经来过的地方吗?当年他就是这样来往于这座王府之中,教导王世子的吗?那时他是个什么样子,很潇洒,很儒雅吗?他也是看过今晚这样的月亮吗?对生父的思念顿时充满了她的心,她立即站住,眼眶里满是泪水,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你怎么了?”
沈海波发现无情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珠,有些惊慌,
“好,我们不走了,马上回去?”
“不是---,不是你---。”
无情摇着头,抬起手,想擦去泪水,却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脸,沈海波一双黝黑闪亮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他看到月光下这张美得让人惊魂的脸上写满忧伤,似梨花带雨,不由心中升起一腔疼惜。
“不是我,那是因为什么?”
无情无言,挣脱了沈海波的手,捂住脸,背过身去。突然她听到了沈海波清越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是十分的悦耳,他在唱《西厢记》中的唱词: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晚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无情忽然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沈海波动情,那是因为她与沈海波同病相怜,都是天涯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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