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渐弱,露月的空气寒意愈浓。
雪青色的秋菊静悄悄地开在墙根底下,虽然被人栽在破旧的瓦盆里,却毫无怨言的释放着淡雅的香气。风一吹,生铁行的幌子微微晃动,掉下几不可见的灰尘。
邱魁敲了敲敞开的店门,缩在椅子上打盹的老板好像啥也没听见。肥硕的身躯套着件快要不合身的冬衣,弯弯曲曲的络腮胡子却修剪得很整齐。
他丢过去一锭马蹄银,老板登时醒了过来,伸手一接,银子稳稳地落在掌心里。他检查完银子的成色,才瓮声瓮气地开口问道:“这位公子,需要点什么?”
“看看这把刀的来历。”
老板解开包裹布,用近乎庄重的态度端详着邱魁的匕首。邱魁打量着店内的陈设,空荡、冷清,但很整洁。这人不在意生意的好坏,好像只是找个由头消磨时光。
“制刀之人很小心的隐去了自身的风格,但,这把匕首很明显是为某人量身定制的,所以还是留下了痕迹。”
邱魁给了老板一个赞许的微笑,他却恍若未闻,继续分析道:“从刀柄上来看,使用者应该是个新手;刀背平直,刀刃的弧度有点弯刀的意思;刀鞘一侧有两个鞘耳,这很明显是北边的刀匠做的。没准儿,是平卢军里流出来的东西。”
“平卢军?”邱魁的笑变成了挑衅加嘲讽,“北边儿的军队那么多,你怎么就敢断言是平卢军?”
“别看我现在只是个铁匠,当年也是新越军的人。那时候,高大都督借了不少人和船给廖都督,所以我跟平卢军的人打过交道,喝过酒。”
“有理有据,不算胡说。”邱魁又丢下一锭银子,收起了匕首就直接走人了。
老板没有继续打盹儿,他关门上锁现在就打烊回家了,反正今儿赚得银子够他花上好一阵子了。青砖巷的买卖铺户们都生意惨淡,勉强维持着生计。所以,曹记生铁行休息了两个月也没人注意到。
拐进了芦苇巷的邱魁,这回进的是一家糖粥铺子。身高体壮的公冶璧坐在最里面的位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银耳鸡头米和桂花糖芋艿。
“味道不错,你也各来一份?”
邱魁研究着墙上的菜牌,叫了一碗藕粉羹,小二嘹亮地回了句马上就来。这个时段,午饭已过去了许久,晚饭还需漫长的等待。所以,糖粥铺子里坐着不少客人,有喜欢甜食的小孩,有牙口不好的老人,还有无所事事的中年妇人。
只有他们两人显得格外突兀。
“那位曹老板终于营业了?”
“我去的时候他正做美梦呢。”
“怎么样啊。”
“货真价实。”
邱魁跑遍了城中大大小小的生铁行,但是都没什么收获。倒是有几位老板,都大力推荐这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曹威。邱魁天天来蹲点,今天终于让他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