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见到周为光,是在雨烟的墓前。那天,是她的生辰。”
周其澜鸠形鹄面,形销骨立,似乎被抽干了所有的元气。见到肖惟,挥手就是一拳。周其澜不会武,再加上现在这幅摇摇欲坠的样子,拳头砸到身上根本就不痛。
肖惟躲闪着,耐心地等他发泄完。
“你把雨烟还给我,还给我!”
周其澜揪着肖惟的衣领,无力地怒吼着。肖惟张开了嘴,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娶了她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如果你给不了她安稳,她又何苦嫁给你……”周其澜松开了他,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
肖惟给不了的,周其澜更加给不了。
肖惟默默祭奠完,什么都没有解释便离开了。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任雨烟选择了负心人这个角色,肖惟便不能随便戳破剧本。
半个月后,周其澜的祖母来拜访他。
老妇人忧心忡忡地说,周其澜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是会先变成疯子还是尸体。
“为光的心结,大概只有肖少卿能解了。老身求求肖少卿,救救我那苦命的孙儿吧。”
肖惟带上一幅画去了周家。
周为光穿着雪白的寝衣,散着头发,赤着脚。见人来了也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地原地打转。周家祖母站在门口抹着眼泪,肖惟开口道。
“交给我吧,您先回去歇着吧。”
“好,有劳了。”
肖惟把画轴展开,声量不大但字字清楚地说道。
“任画师的死因不是生了重病,而是中毒。这奇毒无药可解,自知时日无多的她,故意骗你去私奔又爽约,最后还嫁给了我,她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恨她。”
周其澜不再装傻,他慢慢地走到画前。海棠,梨花,鸳鸯,他的手挪到左上角题着的诗。笔墨恣肆,不计工拙,所有的遗憾、不舍、苦痛都抒发在一笔一划之间。
一醉醒来春又残。野棠梨雨泪阑干。玉笙声里鸾空怨,罗幕香中燕未还。
终易散,且长闲。莫教离恨损朱颜。谁堪共展鸳鸯锦,同过西楼此夜寒。
“为光兄,你要好好的活着,不要辜负她的苦心。”
“她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些什么。”
“她说她对不起你。”肖惟叹气,“她临终的时候手里握着白玉笔搁,我想,是你送她的吧。这幅画,我留给你了。”
周为光伏在案上,不停地颤抖。
“生命很宝贵,任画师其实很想活着,不管活着有多难有多苦。”
肖惟想,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之后,周其澜在香山寺剃度出家,数月后又离开了洛阳城,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位惊才绝艳的墨秀公子了。
肖惟打开一只小号的新画匣,展开的却是一张泛黄的残纸。成毓之看着风格迥异的画和字,试着问道。
“这是周公子的笔墨?”
“八九不离十。这张纸是我在回京的路上偶然找到的,我不会认错周为光的笔迹的。他模仿她的画,思念着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