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太医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唉,圣上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即便如此,他们这些太医也要使出毕生所学,哪怕是装装样子。
太医院一向被各路人马盯着,这一回,也被他们嗅出了味儿来。向太医打发人给家里去了口信,叫他们管好门户再闭紧嘴巴。轮休的时候,他便悄悄地去洛北的别院住。
直到圣上叫来了几位股肱重臣开始交代后事,向太医总算不用再避着人了。
这一日,背着药箱的小药童一手搀着向太医,一手撑着大伞。
老人家可摔不得跤,尤其是现在这档口。上了年龄的人,外表看着硬朗,其实就像酥皮点心,只要摔到地上就会变成一滩碎末。向太医虽不是太医令,却是整个太医署里医术最精湛的人。
进了仙居殿,药香混着龙涎香的气味,暖烘烘地扑面而来。钻到骨头缝儿里的雨水寒气,一老一少都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小药童站在向太医身后,看着他闭眼把脉。
圣上的脸白得像雪,干枯的唇毫无血色。出得气儿多,进得气儿少,搞不好都熬不过今天……小药童大逆不道地胡思乱想着。向太医请好脉,没有再开新药方,起身到偏殿去候着了。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向太医捻着胡子发起了牢骚。
老皇帝在这凄风苦雨中又熬了半个月。
真的快要死了,才会知道自己有多贪生。太子日日在床前尽孝,大限将至的时候,也不用再派人去东宫了。
“礼征啊,扶我坐起来。”
“是。”
老皇帝的声音听起来颇有力气,太子在他背后加了几个枕头,又重新掖好了被角。那双慈爱的眼睛重现了往昔的明亮,太子心中却咯噔一声。
这怕不是回光返照……
“你这孩子,打小便很努力。你又好强,不论人前人后都不肯叫苦抱怨掉眼泪。你母后倒是每每听完宫人的话,都要悄悄地哭个半晌。有时候朕在想,若你生在百姓家,会不会过得更开心些。”
“不会,父皇眼里的苦,儿臣甘之如饴。”
“朕知道,你是天生要做皇帝的人。只是要切记,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治大国若烹小鲜。”
“是,儿臣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