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理跪倒在地板上,如今不仅他的有机部分陷入萎缩,本来的机械身体也变得像老旧钟表般一顿一卡。
“告诉我你叫什么?”八只手的女人问。
“但……以理……”他勉强说出这个词,声音犹如生锈的齿轮相互咬合。
“说真名。”
“托马斯冯胡滕。”半机械人的上半身开始颤抖,仿佛他体内有一根发条行将崩断,枯萎塌缩的半边有机质脸迅速衰老,堆叠起层层皱纹。
“很好,接下来的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得到这副有机外设的?”
“我……救了一个富豪的命……”吐出这几个字后,但以理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抽搐。
“说实话!”
“好,好的,我的人血洗了一个史前博物馆,我就是从那里拿到那……那颗蛋的……据说那是一种行星污染……”
“是谁把蛋孵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的雇主,金,金羊毛公司。他们从古籍上知道了这颗蛋。要我把它弄到手,然后他们改了蛋里的基因序列,都是他们的主意,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颗蛋的来历?”女人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声,“那让我来告诉你吧。它是我的孩子。我不是每颗蛋都能够孵化,也不是每个孩子都长得像我。那颗蛋已经有7000历史了,我也没想到它有破壳而出的一天,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们。”说到这里,女人的语气忽然变得像冰一样寒冷,“但是你们把我的孩子改造成人体外设,这事我可要跟你讲讲道理。”
“真的,真的跟我没有关系,他们没告诉我……”
“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金羊毛把我安插进来的,他们要我找到妒妇的遗产,我的身体,可以感知到她的信息。”
“为什么不等审判结束后再过来?”
“金羊毛,他们,等不及了,他们听说,雪莱夫人也正打算来这里,他们害怕,被人抢先……”但以理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女人,气若游丝,“你……就是妒妇,对不对?”
“回答正确,胡滕先生。也许你的上级没告诉你,我以前也跟金羊毛公司合作过,我得说,他们这次做得太过分了,他们不该把手伸到我面前的。我想,也许你可以帮他们加深一些印象。”
但以理半边萎缩的有机面孔像是风干了一样纹丝不动,另半边机械脸却因为恐惧而剧烈扭曲起来:“别,别杀我,求你了,行行好。”
妒妇慢慢俯下身,朝但以理伸出了八条手臂中的一条。后者想要别过头去,全身上下回应他的只有一系列齿轮打滑的“咔嚓”声。半机械人甚至无法闭上眼睛,只能眼睁睁看着紫色的手臂越来越近,在妒妇触碰到他的前一刻,但以理不由自主发出了像马一样的嘶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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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萝比金妮在自传体小说中这样形容那天的雨势:“就像有一片大洋从天上倾倒下来。雨帘遮蔽了街上的一切,法官打开狼眼射灯才勉强照出一片可视区域。”
金妮身后的约翰跟休斯都已经淋透了,每秒钟都好像有一百多个玻璃弹落在身上,这场雨甚至把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公诉人的脚步依然稳健,他还能分出余力搀扶虚弱的医生,大雨在他刚毅的脸庞上汇成几道涓流,灌进眼窝的水怎么也拭不完,让他的视线一片模糊。
“就在前面了,”金妮提高了嗓音好盖过雨声,“我的人报告说就是在下一个拐角看到那四个机器人的。”
“在那儿!”公诉人指着前方喊。
大部分的灯光都被雨阵隔绝了,从三人现在的位置,只能勉强看到几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它们站在雨中,远得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三人冒雨继续向前走,这感觉就像是淌过一条湍急的深河。前方的东西在手电光中渐渐被拓出了轮廓,那确实是四个机器人,每一个都有2.5米高,在它们中间,立着一口全金属的棺材。
密不透风的雨点在机器人身上狂敲滥砸,后者却晃都不晃一下。它们沉默地站在雨帘中,仿佛是四尊钢铁塑像。
金妮走到一台机器人面前,尝试着在它上半身摸索了一下。机器人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彻底关闭了。”她说。
“你见过这种机器人吗?”休斯在法官身后问。
“这些是大角星域的御林护卫,只听命于最高法官。”金妮回答,“如果是麦基洗德让它们停在这里,它们会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
“最高法官为什么让他们在这里待命?”
“我怎么知道?谁能理解最高法官?”
“那棺材里是什么?”医生忽然开口问,他的声音很小,无疑已经到了力竭边缘。
“我也想知道。”金妮说着走到棺材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个钢铁盒子。它确实是口棺材,毫无疑问,除了装死人,很难想出它还能有别的什么用处。
金妮把狼眼射灯对准棺材盖,发现后者的上端有一个活门。这种设计并不稀奇,很多棺材会在盖子上设计这么一道门,对应死者脸部位置,方便家属瞻仰遗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