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上班族,时髦女青年跟工人坐在监视器前,冷眼看着屏幕中曾经傲慢的中年人。后者的背影很迟钝,想必他此刻内心充满了恐惧与挣扎,然而单看这个背影,什么也体会不到。
流浪汉很满意这种情况,他不喜欢惨叫声跟排泄物的臭味,远程监控刚好可以完美过滤掉那些细节。他也不喜欢意料之外的反抗,而此刻他们所处的控制室与拷问室分别位于城区的两端,拷问室的语音输出只能由他手动打开,而且音频还会筛除具有暗示作用的语句,总而言之,这五个人眼下,身处绝对的安全中。
流浪汉惬意地看着显示屏中步履蹒跚的受害人,随手唤醒了一旁的音响。整个房间顿时充满了戏谑而又狂躁的旋律,这是流浪汉最喜欢的处刑曲。来自于两百年前的一个朋克乐队,也许是三百年,他没能搞清楚,这是他在云端旧货市场淘到的宝贝,说实话,他从没见过跟这类似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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癫狂的曲子也传到了拷问室,它钻进法官的思绪里撒泼打滚,就像一个讨厌却又赶不走的弄臣,推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刑具。
……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
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
弗洛伊德终于来到了铁板前,之后的事情发生得非常快,由不得他迟疑,法官已经甩飞左脚的鞋子,对准铁板,狠狠地踢了出去。
“噗”一声闷响,犹如裹着厚布的锤子打在沙袋上,钻心的疼痛像是尖锥扎进法官脑海里,如果不是催眠作用,他肯定要跌坐在钢板前。
但是左脚并没有停下,甚至没有停顿哪怕十分之一秒,未等弗洛伊德反应过来,第二脚已经踢出。
大趾骨崩断了,银灰色的铁板抹上了一大片血迹,大趾甲裂成好几片,像是纸屑一样粘在血污里。口涎跟涕泪流满了老法官的面颊,肾上腺素涌入血液,让原先的浑浑噩噩一扫而光,但是,依旧没能阻止法官鲜血淋漓的左脚。
第三脚,第四脚相继到来,这回轮到其它几根脚趾骨折了,法官的脚底板豁开一道口子,可以看到里面苍白的肌腱。
剧痛已经让弗洛伊德无法呼吸了——这不是形容,他的胸腔因为痉挛而抖个不停,肺里灌不进一丝空气。心脏像是即将炸裂一样狂跳不止,眼泪跟冷汗糊满了面颊。
光晕!一个一个的光晕填满了法官的视线,像是晃人的探针,通过他双眼直接掉捣进了弗洛伊德脑子里,怪诞的歌声还在继续,此刻它对神经的折磨几乎可以说是变本加厉。
……
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
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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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杀他了吧?”女人不耐烦地说。即使隔着屏幕,她也仿佛能听见半个城区外法官脚骨碎裂的声音。
“再让他踢几下。”流浪汉愠怒地打断了同伴的建议,“我爱看这个。”
“主任不会喜欢你自作主张的……”
“主任在处理访客的问题,现在我说了算,明白吗?”
两个上班族沉默地对望了一眼,从彼此脸上看到了沮丧的表情,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除了流浪汉,谁都不愿意为了这么无聊的原因加班。
流浪汉回头扫了一眼监视器,屏幕上的那个背影还在机械地摧残着自己的身体。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萦绕在耳边的音乐也开始渐渐使人烦躁起来,这不太寻常,当下上演的明明是流浪汉最热衷的节目,他为什么会感觉空虚呢?
“我们是不是等了太长时间了,私刑判官先生?”流浪汉抓起话筒,朝受刑者愠怒地咆哮,“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这就是你的才艺吗?把它踢穿啊先生!踢穿他!我们现在就要看……”
“……你的脚怎么了?从我这儿看它像是压碎了的蛋黄卷,你平常就是用这只脚表演的吗?它看上去可真烂。快点!快用你这只脚,脚,脚……踢穿……踢……踢穿……”
流浪汉忽然变得结巴起来,他满头大汗,双眼布满血丝,呼吸也粗重起来。一旁的女人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出言阻止,在她看来,她上司只是过于亢奋了,舌头有些打结。
“踢穿,钢,钢,钢。”流浪汉吐字的速度越来越慢,他目光涣散,面容呆滞,犹如脱力了一样。年轻女人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她转过头警惕地看着行为失常的上司,后者还在梦呓一般地喃喃自语,似乎正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钢,钢,踢穿……钢……”
显示器上的背影还是那么木讷迟钝,跟之前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此刻看来,那背影中仿佛带着某种恐怖的电流,正源源不断从屏幕里透出来,顺着脊椎窜进女人脑内。
“出事了……”她低语一声,然后好像大梦初醒,转头朝工人尖叫,“别傻站着,快……”
就在这时,流浪汉气若游丝地念出了最后两个字
“……钢板……”
显示器里的那个背影忽然停了下来,四个人屏住呼吸,仿佛从那个背影里看出了狂风暴雨。之后的几秒钟,显示器里的影像几乎完全静止,背影伫立在那里,只是稍微有些摇晃。
然后,他们看见那个背影耸动了一下,似乎是把手伸进了某个之前没注意的暗袋里。他摸索了片刻,从中取出了一样巴掌大的东西。
因为镜头被挡住,四个人看不见法官手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然而看大小,四个人又觉得那东西非常眼熟。
显示器中,背影把那黑色的长方形物体放在手里摆弄了一阵,然后缓缓举到耳边。接着,流浪汉的衣袋里传出了一串手机铃声。流浪汉转过头,无声地看着手下们,另外四人也面面相觑,迟疑地各自检查衣袋。
“我的手机不见了!”工人轻呼一声,满脸都是不敢相信,他又望向显示器中的背影,眼神里全是山雨欲来的惊恐。
手机铃声还在一板一眼地重复着,混杂在上古朋克嘈杂的旋律中,带着一种难以忍受的突兀与僵硬。
流浪汉缓缓取出响个不停的手机。“不要接。”女人急忙出言阻止,但是对方似乎没有听见一样,懵懂地按下了通话键。
“喂?”他用沙哑而又疲惫的声音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电流音的沙沙声,过了一秒钟,那边才有了回应:“喂。”话筒里传出的声音听起来很克制,同显示器上那个深沉的背影一样面目不清,他的头稍微有些侧,从这个角度,勉强能够看到背影的嘴在一张一合:
“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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