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府东苑慕古斋是雍寒山的书房,与雍寒山起居的主院以一条步廊相连,再穿过一个月洞门便到了。雍寒山素来批阅公文都在此处,因此守卫极为森严,寻常人轻易进不得。
雍黎却知道这书房内里藏了一间暗室,那暗室她没进去过,不过想想也知道里面藏着的应该是她母亲留下的东西。
雍寒山隐入屏风后,雍黎便没跟进去,她站在外间等着,一眼便注意到,桌上一个做工尤为精致的楠木锦盒。将那盒子拿在手里,她手指挑开滑扣,打开盖子后便看见里面一串鹡鸰香珠串,暗红的色泽尤为清润,氤出的药香清淡而不刺鼻,闻着极为舒坦。
雍寒山也托着个盒子从屏风后转出来,见雍黎看着那串鹡鸰珠发呆,嘴角却隐出一丝讥诮来,他将手中的盒子搁在桌上,漫不经心道,“那是定安那边送来的,今早方到的。”
雍黎似乎也注意到她父王眼里的讥诮,她随意地合了盖子又搁到桌上,心下却也觉得成安帝这一举动做得不甚厚道。
鹡鸰,隐喻兄弟。成安帝千里迢迢大张旗鼓地派人送了串鹡鸰珠来,即便有安抚璟王府之意,也告诉别人视雍寒山如兄弟的意思,但最终不过是在璟王府盛名荣宠之上再加一重罢了,除了为璟王府招忌再无其他好处。
更何况黎缃与雍寒山这对昔日情同手足的兄弟,总所周知早就决裂于八年前,如今黎缃再送这串象征兄弟情深的鹡鸰珠来,于雍寒山看来,可不是讽刺吗?
“是个好物件。”雍黎将有些凉的手指往袖子里藏了藏,想起也是今早未晏以最快的渠道送来的消息,冷笑道,“有件事,我想父王应该也愿意听听。几日前,陛下以康郡王黎贤巧取豪夺胡作非为的原由,下旨斥责,又罚了半年俸禄,最后斥令回府闭门思过三个月。想来这巧取豪夺的罪名用着着实好过毒杀亲王离间君臣的罪名,这应该就是给您的交代呢。”
“哼,闭门思过?倒真给了他暗中动作的机会,今日这事应该又是他弄出来的。”雍寒山将从密室里取出的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排了二十来个小药瓶,他手指一一略过那些药瓶,道,“我原以为黎贤是个空有野心却无谋略的小子,却不想观她这两次作为,离间人心这一计使得倒不错。”
光看这计谋,他确实使得不错,若非是用在璟王府身上,恐怕也就让他成功了。
不过……
雍黎微微沉思,“黎贤没有这般谋略,他背后有人指点。”
“哦?那在你看来是谁?”雍寒山拿了个外绘海棠的小瓶子出来,问。
雍黎没有回答,清清凉凉地看过去,雍寒山将瓶子里倒出的药和之前捡起的药一起放在掌心查看,惊讶地发现这两粒药色泽质感几乎一样,甚至连气味也不差分毫。
雍寒山将药递给雍黎看,解释道,“这里的二十几种药皆是各地所出难得的毒药,其中也不乏天下排得上号的那几种,都是你母亲从前搜罗累积下来的。里面大多都便条记载了名称、来历、配方甚至解药,不过也有部分记载不详,比如这一瓶,就只配了解药在旁边,其他的一概全无。”
雍黎仔细又看了看那匣子,分类摆放似有规律,雍寒山却又道,“不过看这之前摆放的位置,这药似乎来自长楚。”
长楚?
雍黎微微皱眉,原本之前雍寒山中毒,离间成安帝、昌王和璟王之事,算是在璟王府不予追究的默许态度下,被成安帝压了下来。但这次派人来查探璟王军军营一事,明显是想让璟王府的矛头指向成安帝,是想让璟王府觉得成安帝对自己起了怀疑忌惮的心思,如果不是璟王府向来通透,一旦入了彀中,恐怕最后还真会嫌隙难除。
而这一计显然也埋了退路,如果璟王府看出其中谋划,必然会查出那两人是从西川来的,即便最后不能让璟王与成安帝生了嫌隙,退一步让这两个上璋最有权势的亲王互生忌惮,两两相争,岂不更好?
果然又是一个一见双雕的计谋!
雍黎目光泠泠带着秋日清晨的寒霜,黎贤,若你真与长楚有所勾结,以致我母亲以命护下的上璋动荡分崩,我定不饶你!
“今日这件事,就此压下吧。”雍黎不近不远地持礼有节,“辛苦父王周全处置。”
“这事确实要压下,且今日徐图也在营中,看来我还需回营一趟。”雍寒山将匣子又重新收好,朝雍黎道,“崇大夫说你身上这些内伤外伤的,还是需好好将养些时日,你这些日子多在府里休息,即便有事处理也不急在一时,况且还有为父在。”
“是,多谢父王关怀。”雍黎恭敬应答,退了出去。
雍寒山看着雍黎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有一霎间觉得心酸莫名,似乎他们父女二人,只有在谈论正事的时候,才能有片刻平静怡然的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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