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黎清清淡淡笑问了一句,语气十分和熙平静。
“是,我不想嫁,求您放我走吧。”沈妤擦了擦眼泪,又上前去拉住雍黎的袖子,哀求道,“我知道当初是因为你与陈国和谈时提到的要我嫁过来的要求,我不怨你,毕竟若不是他们,哪里就有我如今这样的境况……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仔细想了想,除了你,每人能帮我了……”
沈妤哀哀哭泣,雍黎丝毫不为所动,直到她说得差不多了,也哭得差不多了,雍黎才又开口,“上璋与陈国的两国婚约早已昭告天下,上璋安亲王与陈国和婉公主的婚期已定,而你如今人也已经在上璋,你觉得可还有什么办法回头,可还有什么能容得你说不嫁的?”
“两国婚约,国书之上白纸黑字,你情我愿,你若不愿意,当初就该明白和你父皇说,我上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你不愿换个人便是,没有其他公主换个陈国宗室女我上璋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两国同盟之约,无论是谁,不过是个纽带而已。”
雍黎淡淡看向她,神色间意味不明,语气中却有告诫,她道,“公主,你既然进了我上璋国门,不管是谁,都帮不得你。你能做的便只有好生安稳地进京,安稳地成礼,安稳地等着你的名字写入我上璋皇室宗牒。你不必打那些什么主意,否则上璋和陈国之间若因此各伤颜面,再有龃龉,两国交恶地后果,可不是和婉公主你能承担的。”
雍黎这些话说得不可谓不重,沈妤听得有些怔了,竟然连哭也吓得忘了,她抽抽噎噎地看着雍黎,一双眼睛仍旧闪着水光,却不知道该如何如何反驳回答雍黎的话了。
“天色晚了,公主回去吧,明日启程回京,长途跋涉不会轻松。”
雍黎丢下这么句话,也不再看她怔然呆愣的神色,也不管她是不是仍旧要继续梨花带雨地哭,自顾转身进了自己院子休息去了。
连亦觅铎跟上来,待进了屋子,才道,“这位和婉公主,性情当真是古怪诡异了。”
雍黎换了外出了衣服,随便套了件宽松的衣裳,一边道,“我几乎可以肯定沈妤是精神上有些什么疾病,这病也不是平常说的疯了,不过大约她自己是不知道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女子也实在是有些可怜……”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上璋与陈国联姻之事……这和婉公主可还能嫁给安亲王?”连亦疑惑问道。
“如何不能……?”雍黎似笑非笑,“我早说过,陈国要嫁过来的只是一个和婉公主罢了,至于那个和婉公主到底是不是真的沈妤,谁又在意呢?”
雍黎偏头想了想,又继续道,“其实也不定然,若果真不是沈妤,那么于上璋而言其实却是一个很好的把柄和契机了。”
雍黎话说完,连亦沉思好大一会儿也没想通其中的意思,她见雍黎取了本杂记在书桌前坐了,知道她要边看书边等消息,忙上前去拨了拨灯芯。
不多大一会儿,外面隐约有杂沓的人声传过来,看样子大概是出去游玩的一行人都回来了。
雍黎让连亦熄了屋子里的灯,自己靠在窗前的软榻上,看天上残月,和天边散落的几颗星子,耳边却听着外面人声渐渐散去。
不多大一会,外面有轻微的开门声,雍黎坐起来,果然看到连亦带了一人进来。
那人是未晏下所属,是前些时候便安排在暗处监视沈慕沈蒙一二的,雍黎问他,“今夜可有异常?沈蒙沈慕二人可有什么动作?”
“有。”那未晏下属直入主题的干脆利落,很是合雍黎心思,“今晚我们使团带着陈国使团一行人出行的时候,原本他们都是在一起的,但那阵子烟火放完之后人群中不知为何有些微骚动,禹王在人群中走散,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才与众人会合。”
“他去见了谁?”雍黎早知道陈国使团今日提起要出去与民同乐,感受青鸾镇七夕民俗什么的,不过就是某些人的一个躲开众人目光抽身出去的借口。
“您今日在茶楼见的那人。”那未晏属下道,“长楚南阳王。”
“果然。”雍黎丝毫没觉得奇怪,之前在长楚时,谢岑便说起过他对沈慕有几分兴趣,想借他来上璋的机会打打交道,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与沈慕联系上了。
“他们说了什么,可查探到一二?”
“那位南阳王不容小觑,我们不敢靠太近。只隐约听到些寒暄之语,大约是初次约见,也并未谈及什么更深的话题。”那人道,“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接待禹王沈慕的是并非是那位南阳王,而是他身边的那位姓庄的心腹近侍,整个过程中,都是禹王与那位庄先生在交谈,而南阳王却一直隐在暗处,并未出言,而显然禹王也并不知道南阳王在此处。”
雍黎“嗯”一声,谢岑何等人,他若是有什么计划安排,若非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纤毫之处也安排得一丝不漏,他怎会轻易露面?
“你们再跟紧一些吧,不光沈慕,还有沈蒙和他身边的使团中的那人。即便南阳王谢岑此番来上璋的目的是再沈慕,但谁知道除此之外,这个看似平庸无奇太过默默无闻的沈蒙不会做什么惊人的事情来。毕竟不是有句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么……”雍黎淡淡吩咐道,“还有那位和婉公主那边,也看紧一点,她的危险程度恐怕不比沈慕沈蒙低。”
那人低声应了一声“是”,随即迅速消失离开。
连亦摸黑打了水进来给雍黎净面,雍黎就着水盆洗手洗脸,边道,“明日出发后,你与觅铎一路上也替我好生多注意些沈妤,偶尔寻个机会借我的名义送些东西慰问一二都无所谓,她今日显然更加不正常,这时候别让她再弄出什么乱子来,不然他陈国也该想想怎么让她悄无声息地死了,然后再悄悄换个和婉公主来上璋了。”
“殿下放心,我和觅铎也会多加注意的。”连亦其实一早也注意到沈妤,只是她在雍黎身边并无暇分神太多,更何况她在明处,能做的有限,不过既然雍黎这么一说,她自然也就明白了。
雍黎洗手净面之后,便去床上躺着了,这会儿已经比平时晚了,她早走了困意,也不睡,便躺在床上思绪纷纷,连亦与觅铎在外间收拾东西,一应用具器物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各处送来的一些消息资料,该销毁的销毁,不能有丝毫遗漏。
屋内雍黎突然出声唤连亦进去,连亦匆匆进去,雍黎道,“明日早上出发前,让严翮先来见我一见。”
连亦应了,雍黎却突然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正是方才在街上她用来包裹磨喝乐的那一张素净的方帕子。
雍黎皱皱眉,问,“里面的东西呢?”
“方才寻了一个匣子,大小正合适,便搁在匣子里收着了。这帕子殿下若还要,得空清洗了再用。”连亦将那帕子叠了叠,也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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