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亦记人记事一向仔细,观察人事环境等也比寻常人更精细些,她既然这样说,估计十之八九庄溯近来并未在谢岑身边。
但是之前在边境青鸾县是见过庄溯的,她也肯定庄溯没有回长楚,必然还是在上璋境内的,但若是庄溯不在谢岑身边,那么他会去了哪里?谢岑是否有其他什么事情交给他了?
雍黎于向来心思敏锐,对有些原本看来或许没有联系的事情也能有超乎寻常的预感,对于庄溯这事,她今日也是不知为何便突然起了些怀疑,尽管这怀疑起的突然,她根本没有一点点根据。
“我要出去一趟。”雍黎突然站起身,便去寻自己外出的衣服,也不用人动手,自己拣了套十分低调普通的便套上了身。
连亦忙跟上,“殿下要去哪?”
“去趟别院。”雍黎道,“不必叫人跟着,我需避开人耳目,你一人跟着我就够了,咱们从偏门出去。”
雍黎略停停,看了眼连亦,又道,“不过方才交代你的事情,不管今晚在别院会看到什么,不管谢岑是不是还在别院,你明日照样正大光明地往别院再跑一趟。”
连亦应了,匆匆跟上去。
二人悄悄出了千古高风南边的一个相对隐秘的偏门,便往别院那边去,谁知道方方过了坊街,便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灯影交错的巷子里,一家酒旗在昏黄的灯火下犹自招展着,有灵活机敏的少年在垆前卖酒,那少年正笑着收了银子,将打满酒酒壶递给对面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接过酒壶,转过身来时看到雍黎一怔,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掩了掩手上的酒壶。
“踏夜而来,沽酒而归,实在是好兴致。”雍黎看着林轶,目光里有些不怀好意的戏谑,“怎得?今日格外馋酒了?”
林轶其实并不是个爱喝酒的人,他父亲自幼对他教养严格,自然不可能任他酗酒的,所以据雍黎所知的,林轶一向喝酒的次数并不多,也不可能专门为了喝酒大晚上跑出来买,所以今日在这里见到他专门来沽酒,觉得有些奇怪。
林轶赧然一笑,脸上红了红,还未来得及开口,酒坊的里屋里走出来一个窈窕的妙龄少女。
那女孩儿姿态优雅秾纤合度,头上一概佩饰全无,只用一块布巾束着头发。虽然衣着简单朴素,但偏偏笑容温和,自有一种吸引人目光的天然风度。
“林公子,林公子许久不曾来了,今日还是沽的‘甘露春’?”
那女子含睇宜笑,看向林轶时候目光中似乎有一点微微的亮,只是语气却只是如同寻常旧友一般的寒暄客套。
林轶立即回头去看,雍黎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听到那女子声音的时候,那一瞬间,林轶眼中不加掩饰的欣喜的光芒。
大概是突然又想到雍黎在这边,自己方才又没回答她的话,就这样忽视自家主子有些不好,林轶有些尴尬地又转过头来,却见雍黎已经偏过头去翻看旁边摊子上卖的木器,不由得松了口气。
那女子见林轶回头迟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低头看着手里的一个精致的木雕的雍黎,不由得神色暗了暗。
也只是暗了暗,她对上林轶时已经恢复方才含笑温和的神情,大方地问道,“怎么?那位姑娘是林公子认识的人?”
“对,她来寻我有些事情……大概是家父那边有什么交代。”林轶并不多说雍黎的身份,似乎也不想让那女子知道更多,只模模糊糊地搪塞过去,转移了话题,“近来确实是忙些,所以未得空过来沽酒。今日有了些闲暇,便出来走走,正经过这里,便想着顺道再沽些酒……”
他看了那女子一眼,“方才问那小二,小二说你不在,我便打算走了……”
对着那女子时,林轶神情是真正的温和有礼的,即便他从前与雍黎相处颇多,对雍黎也是温和有礼的,只是他对雍黎的温和有礼,却又带着些尊崇的距离,和雍黎所知道的他秉性里的跳脱。
“方才确实不在,和小柱子往后坊送酒去了。”那女子微微一笑,将手里提着的一壶酒递给他,“这是我新酿的葡萄酒,酿得不多,都是留着自喝的,给你一壶尝尝。”
说着又朝雍黎的方向看了看,示意道,“林公子既然有事便快去吧,别让人家姑娘久等了……”
林轶原本伸手去接她递过来的那壶酒,听着她这话时,立刻焦急地想要解释,“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那女子一愣,然后却更加灿然一笑,将酒坛子塞给他,“是,是我误会了。既然是得了你父亲地吩咐来寻你的,你便更加不能让人久等了,快去吧,我里面还有事忙呢。”
那女子说完不等林轶说话便转身进了屋子。
林轶将手里的两坛子酒提了提,朝雍黎这边走过来。
雍黎早抬头朝林轶看过去,她对林轶和那女子之间熟稔的态度和言辞有些了然,不过也并未觉得有什么,毕竟林轶也二十多岁了,寻常这个年纪的男子,孩子都该有好几个了。
不过她与林轶相熟,自然是对他的情况一清二楚的,他父亲林棹虽对他严格,但在关于他人生之事的选择上却向来不管,也从未插手过。
而林轶自己也不上心,似乎对这方面从来也没个想法,一来二去就拖到了如今这个年纪,雍黎原本以为他大约是要打光棍到三十多岁的,谁知道今日竟然偶然撞到了这么一幕。
林轶走过来时,瞧着她眼中若有所思的带着淡淡戏谑的笑意,觉得她那笑意里竟然有些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欣慰的意思来,只觉得头皮有些阵阵的发麻。
“这么晚了,您这是往哪里去?”林棹硬着头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