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句话的声音低而轻,林轶并没有听清楚,“您说什么?”
“既然没人,那他大约是离开了吧。”雍黎收回神思,状似无意,漫不经心道。
“看您着模样,大约是知道您那位朋友不在的?既然如此,那这大晚上的,您来这里又是为了做什么?”林轶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道。
“我来这里自然也不全是为了见他的。”雍黎看了他一眼,往晴雪堂的正厅走过去。
正厅的门关着,里面果然也是黑漆漆的一片,雍黎一边伸手去推门,一边道,“我是想见一个他特地留给我的人,只是他离开得突然,那人在何处却并未来得及与我细说。”
晴雪堂的门并未上锁,微微用力便推开了。
林轶见屋子里黑,又想着雍黎黑眼睛在暗中视物的不清,忙上前去找了盏油灯点上给她照明。
借着油灯的光,雍黎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又直接进了里间。里间是个碧纱橱,穿过碧纱橱是主人家日常起居的里屋。
雍黎进去里屋,果然见屋内一切如旧,仿佛从没有人住过一样,床褥也叠得整整齐齐。
往床边走了两步,雍黎便看到床上有个信封,床褥整体是浅淡的灰蓝色,而搁在床褥最上面一封压着金红色花纹的纸笺十分显眼。
拿起那封信,雍黎暗暗笑了,烛光跳跃夜色清冷,而昏暗中她的笑容温和。
雍黎不只一次收到谢岑的信了,单看上面的字迹,便知道是他亲笔。
她甚至知道这封未打开的信里面,可能会写着哪些内容,许是前篇说着正事,又特特留着最后一页写些琐碎小事。
遥想着近二十年的人生,似乎从没有人这样认真地特地给自己写些看起来无趣的琐事,雍黎觉得,即便这信中所写并不是她所想象的,但她还是欢喜的。
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是薄薄的两张纸。
第一张上,谢岑告诉了雍黎他去了南方,会尽快回来;最重要的是也透露了雍黎想知道的沈妤去处。
而第二张上,却只简简单单几句。
他说,不知上璋南方秋季的风物如何,约莫雍黎也不曾有机会去过,这次回来定然要细细说给她听。
他说,听说南方有些秋季的时令果蔬,还有些特色的糕点,等他回来,会记得带些回来。
雍黎看着看着,觉得有些好笑,这样一个人明明该是高高在上清冷不可接近的神一样的人,却不知为何何时成了这样的性情。
这样以最简单的言辞说出最絮叨琐碎的事情,以雍黎这种说个正事都恐不相干的废话太多的性格,竟然觉得很是愉悦欣喜。
至少这人,不会再如之前一样不辞而别,至少还知道留封信告知一下去处。
此时的雍黎捏着那封信,她大约还未真正正视自己的内心。
受过伤的人,经历过太多的人,大约永远坚韧而冰冷,而明明期待,却又永远克制,看起来太冷太清太淡,其实等待的不过就是一个确信。
她以为自己对他只是家国隔阂的欲近不能,她以为他的接近,将来带给自己的会是不可收拾的,她与整个璟王府都难以承担的后果。
而她放下怀疑防备,终于默认了他的接近的时候,她仍然不知,这样的默认,其实是她对自己的放纵,她亦不知道她也在期待着等待着一个尘埃落定的确信。
而此时的雍黎还不知道,岁月变迁,往后的风云变化,或许是他们二人的同行的缘分,但最终也许却是一段泣血的悲伤。
雍黎微微收了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的一丝丝笑意,将那封信重新折叠起来收好,转头去问林轶,“我记得南岳策有专门收集各处地图分布建筑稿纸的文案库,你可还记得有没有收藏云山别院当年的建筑布局?”
“云山别院?”林轶指指西边方向,“您说的是陈使团如今暂住的云山别院?”
雍黎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表达的意思却是十分明白——废话,除了那个云山别院,还有哪处有个云山别院;即便有旁的叫云山的别院,我有事没事的问那些做什么?!
林轶很迅速理解了他家主子面上的神情所表达的意思,摸了摸鼻子道,“南岳策历来收集汇整的文案图库,都是以万计的,您突然问我这云山别院,我还真说不上来。不过若是有留存的,肯定能找出来。”
“不必找了,我要去云山别院探探,等你明儿找出来给我也没啥用了。”雍黎道,“油灯灭了吧,另点个灯笼出来,陪我去见个人。”
林轶四处扫了一眼,正看到墙角架子上挂了个琉璃的明灯,顺手拿过来,一边点蜡烛,一边问,“见谁?”
“见了就知道了。”雍黎催她,“别磨叽了,动作快点。”
云山别院离这里直线距离并不远,甚至可以说很近,但真正走起来却要穿过几条街巷,等她二人到云山别院附近的时候已经近亥时。
云山别院附近并无旁的府邸,更没有普通百姓居住,看起来人迹更少了些,清冷的没有一点点烟火气。
别院后面有一座山,便叫做云山,云山别院便因此得名,云山不高,甚至可以说很低矮,但站在云山顶上的木末亭上,却是足以将整个云山别院尽收眼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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