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避世的白牡丹,在这样宁静的环境中生长地自在,花枝招展着的是一种豁达的气度和明媚的生机,而后来,所有的期望不再,它便仿佛向死而生般,拔除了所有的生机,将那些生机所积蓄的所有的力量,去开一朵更加妖艳绚目的花。
所以当年的白牡丹死了,永远死在了春风了里。
林轶不知不觉看了雍黎一眼,心中竟然有些不合时宜的哀婉。
清华灵隽的白牡丹早已消失,那开在别处的,盛世明丽的花,又是一种怎样的颜色?
“看着我做什么,进去看看。”雍黎道。
林轶忙去推那处小门,发现门上自外面上了道锁,锁看起来半旧不新,却并没有生太多锈,想来不久之前这处门锁还有人开过。
林轶摸索着那门锁上下查看了一番,然后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个小铜片去开那个门锁,一边试着,一边朝雍黎道,“您怎么突然便想要到这里来的?还偏偏选了这么个寻常人都注意不到的偏门?”
“前几日将这宅子借给一个朋友住的,今日正好路过,过来看看。正门对着旁边的坊市,过去还得多绕两条街,从这里进去方便。”雍黎随意道,又催促,“你动作快一点,开个门锁也这么磨叽。”
“莫急莫急,马上就好了,这撬门溜锁的事情,我自然是比不得您熟练的。”林轶撇撇嘴怼了回来,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是不是以下犯上。
雍黎也不在意,抱臂靠着墙等着,直到“啪嗒”一声门锁开了,她才站直了身子走过去。
门推开的时候是一条长长的小道,小道靠门这边种植了几株芭蕉,沿着小道进去,便是后进的一溜下房。
雍黎带着林轶凭借了以前的那么点记忆找到了正房所在的院子,到了正院也没有停留,而是往西边一绕,去了西侧院。
西侧院有几处轩馆并一个不小的园子,而谢岑这些日子正是暂时住在西侧院最大的的晴雪堂。
晴雪堂连接东侧一处唤作写风阁的书房,包括书房在内的前后里外共八间屋子,写风阁西边正对着的花园子,正是当年种植白牡丹的地方。
走进去花园里的时候,可见着亭台下有一处形状天然的石几石凳,当年的那两株白牡丹正倚靠着这里的石几生长,如今石几仍在,牡丹却早没了影子。
林轶环顾四周一圈,只见得一片漆黑,连盏灯也没有,“大晚上灯火皆无,黑漆漆的一片,您当真是有朋友住这的?”
这处别院几年没人住过,但一向留了十来个人看守着的,所以这里宅子里除了冷清了些,没什么人气儿,却并不显破败。所以虽然有好些年雍黎没来过,也没什么人正儿八经的坐过,但总还是比客栈好了太多的,所以雍黎才会开口请谢岑暂住此处的。
整个晴雪堂包括写风阁,确实是看不到一点有人的模样,这会儿纵是晚了,却没有点灯的痕迹,也不像是都熄灯入睡的模样。
雍黎暗暗叹了一声,“果然,又离开了……”
她说这句话的声音低而轻,林轶并没有听清楚,“您说什么?”
“既然没人,那他大约是离开了吧。”雍黎收回神思,状似无意,漫不经心道。
“看您着模样,大约是知道您那位朋友不在的?既然如此,那这大晚上的,您来这里又是为了做什么?”林轶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道。
“我来这里自然也不全是为了见他的。”雍黎看了他一眼,往晴雪堂的正厅走过去。
正厅的门关着,里面果然也是黑漆漆的一片,雍黎一边伸手去推门,一边道,“我是想见一个他特地留给我的人,只是他离开得突然,那人在何处却并未来得及与我细说。”
晴雪堂的门并未上锁,微微用力便推开了。
林轶见屋子里黑,又想着雍黎黑眼睛在暗中视物的不清,忙上前去找了盏油灯点上给她照明。
借着油灯的光,雍黎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又直接进了里间。里间是个碧纱橱,穿过碧纱橱是主人家日常起居的里屋。
雍黎进去里屋,果然见屋内一切如旧,仿佛从没有人住过一样,床褥也叠得整整齐齐。
往床边走了两步,雍黎便看到床上有个信封,床褥整体是浅淡的灰蓝色,而搁在床褥最上面一封压着金红色花纹的纸笺十分显眼。
拿起那封信,雍黎暗暗笑了,烛光跳跃夜色清冷,而昏暗中她的笑容温和。
雍黎不只一次收到谢岑的信了,单看上面的字迹,便知道是他亲笔。
她甚至知道这封未打开的信里面,可能会写着哪些内容,许是前篇说着正事,又特特留着最后一页写些琐碎小事。
遥想着近二十年的人生,似乎从没有人这样认真地特地给自己写些看起来无趣的琐事,雍黎觉得,即便这信中所写并不是她所想象的,但她还是欢喜的。
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是薄薄的两张纸。
第一张上,谢岑告诉了雍黎他去了南方,会尽快回来;最重要的是也透露了雍黎想知道的沈妤去处。
而第二张上,却只简简单单几句。
他说,不知上璋南方秋季的风物如何,约莫雍黎也不曾有机会去过,这次回来定然要细细说给她听。
他说,听说南方有些秋季的时令果蔬,还有些特色的糕点,等他回来,会记得带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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