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岑送走了沈芝之后,便让人暗中传了消息给雍黎,邀她至城中小花重茶馆一见。谁知谢岑在茶馆直等到午后近申时才等来了雍黎。
雍黎进门,恰看到谢岑临窗坐着,窗户只微微开了一道缝隙,透过缝隙看外边街景。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雍黎进来,关了门,到谢岑对面坐下。
谢岑收回目光,看向她,又自小几上倒了杯茶递给她,笑道,“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
“刚收到你让人送来的消息,正准备出门,谁知那位旭王登门了。原是不打算见他的,偏偏新来的小厮已经把人带进来了,总不好立马赶了人出去,只得留下与他周旋一二。谁知那家伙话多,心思也重,便拖到了这会儿。”雍黎捧着茶杯抱怨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谢岑笑道,“看来这旭王倒是找了你这么个帮手?我原以为你借着先前提点沈慕的那点关系,会选择相帮沈慕的。”
“沈慕那人,心思比其他几人更加周全,以我的身份若想要插手陈国争位之事, 取信于他并不容易。如今陈国之事也容不得我花那么多时间去取信沈慕, 所以我便只能放弃他了。”雍黎道,“沈蔷虽说势力不显,但也正是因为他背后势力不显,对往后大局底定之后来说, 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只是明面上却还未直接答应沈蔷, 怎么得人家也不是傻子,虽说是他求着来的, 但总归我也得向他要点什么, 才能让他相信我是有所图,所以才决定帮他的。”
“沈蔷不知你身份?”谢岑问道。
“若他知我真实身份, 便是再大胆也不可能这么大喇喇地寻上我。”雍黎狡黠一笑, “我早早就给了他一个他以为可以靠近的身份。”
谢岑略一沉思,忽然展眉,看着雍黎也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原来前些时候玄羌族那一番乱糟糟的折腾,竟然是你的手笔,我还道为何玄羌族好好地突然乱起来。”
“我便不信你早先没有察觉不蒙部族的异动,没有察觉我在玄羌族有动作,不然你为何那时突然连声招呼都不打便去了晏城?”雍黎道,“你当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果然瞒不住你。”谢岑道, “我当初突然离开, 是追着一个人去晏城的。”
“谁?”
“不蒙答比那。”谢岑道。
“新继了不蒙族长之位的那个?”雍黎有些诧异。
“他当时是秘密出关去上璋的,我的人偶然查到他的行迹,只是报给我的时候,他已经快到晏城, 我疑心他要生乱,便跟去了晏城。”谢岑解释道。
“这便奇怪了, 答比那去晏城做什么?而且……他的身份特殊,为何入关来, 我这边却未曾收到一点消息?”雍黎狐疑。
“她是去晏城寻一样东西的。”谢岑道,“还记得我给你的那枚铜铎?”
雍黎点头, 她前两日还让人寻出来有用的, “我先前翻阅过各色典籍,那样式的铜铎, 可以确定是玄羌族内的一种印信,作用大抵也是相当于皇帝御宝之类的了。”
“确实。”谢岑道, “玄羌族原先还是七大部族时,以七方铜铎为印信, 可以说是部族身份的象征了, 也是玄羌族上下认可的密令。只是后来七部族之乱中,七方铜铎,失踪的有之,损毁的有之。及至后来除了勃罕野的那方和我给你的是兰部的那方,其他的便再未现世,却不想不蒙答比那倒是另寻到不蒙部铜铎印鉴的踪迹。”
“所以,答比那去晏城, 其实是为着那枚铜铎去的?”雍黎有些惊讶, “只是为何那枚铜铎会在晏城?”
“还记得我们在晏城时落入的那个密道么?那其实是七部之乱时是兰部族某位旧臣的藏身之所。只是不知何故,那人却带着不蒙的那枚铜铎躲藏多年。只是那位旧臣早亡, 那枚铜铎便流落出去多年。”谢岑推测道,“想必答比那便是得到了铜铎的下落,便欲寻回, 想以这铜铎仅余的意义,来给自己上位更多一重保障吧?毕竟勃罕野能以大族长自封,未尝不是因为玄羌族七大密令,现世仅余下他手里独属于勃罕野的那一枚。”
雍黎点头,表示赞同,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一笑,“说来先前你在晏城时,我属下曾来给我报过,说是你在晏城遇到了些小麻烦,似乎便是为着那铜铎来着,好似还有个女子来与你争夺的, 所以那枚铜铎现在在你手中?”
谢岑一笑,自袖中摸了一物递给她, “便是这个了。”
雍黎拿在手上细瞧了两眼, 发现形制与自己手里的那枚无差,只是上面铭刻的文字却有差别,不由笑道, “说来这东西你要了又有何用,何必费那个心思弄回来?”
“这东西在我手上虽没有直接的作用,但正因在旁人那边有用,所以我自然能借着这东西从旁人那边换些好处。”谢岑笑得在雍黎看来也有几分让人觉得很是欠揍的意思了。
“南阳王殿下好思量好手段,雁过必得拔个毛,兽走也得留个皮,佩服佩服。”雍黎将那铜铎扔还给他,语气玩笑。
“你方才提到在晏城找我麻烦,与我争夺这枚铜铎的女子是谁么?”谢岑将那铜铎在手中把玩一二,看向雍黎,笑得故弄玄虚。
“是谁?”雍黎本是漫不经心的一问,但突然对上谢岑若有深意的目光,只觉得脑中有一线天光闪过,惊道,“你说你是追着不蒙答比那去晏城的,那女子……你是说,不蒙答比那是女子?!”
谢岑点头,倒是一点都不诧异她能猜出来,道,“我起先也不知道,只是追到晏城时候发现跟丢了人,却不想她竟是换了女装隐藏身份的,还是因着那铜铎,她自己寻到我面前来我才知晓的。”
“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雍黎沉思片刻,略消化了这个消息,忽又道,“不过既然答比那是为着铜铎去的,也知道了铜铎在你手中,她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你不是说我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么?”谢岑看着雍黎,笑道,“我若不做拔点毛留点皮,怎么可能轻易便让她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