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易修,能迅速提升战力,却难守本心,近乎残暴化魔,因而被儒家正统排斥。董仲舒急功近利,迫切想恢复修为以巩固权势,看似走了捷径,实则利令智昏,无异于自掘坟墓,只是现在的他还意识不到罢了。被任真一言道破玄机,他老脸变得极其难看。儒圣背离儒道,此事若是传出去,必令他威望大损。他寒声说道:“论儒家修行,无人配在本圣面前评头论足。别以为我看不破你的伎俩,不就是所谓的合纵百家以抗儒吗?今日把你们这些余孽统统铲除,哪还有什么王霸之争!”把提出问题的人解决掉,问题就会被解决掉。没有异己,何来争论?这正是他的治世之道。刚才说话的功夫,他已然感知到那股气息的存在。而此时,一道黑气漩涡在前方虚空中冒出,旋转着消散后,一名手持布幡的盲眼老者现身。这次,他没有带小童一起前来。杨玄机要全力以赴,跟董仲舒再战一场,把桃山大战时受的那一拳还回去!董仲舒见状,眉头紧紧皱起来。这跟他预料的不一样,甚至连二先生元本溪,也没能算到,对方开场迎战儒圣的,会是杨玄机。无论在西陵,还是浔阳城,百家里对阵儒圣的,一直都是墨家李慕白。儒墨两家势不两立,今日这场生死大战,偏偏对手换了人。如此安排,看似无关紧要,却蕴藏着任真很深的算计。李慕白擅守,杨玄机擅攻。以往董仲舒立于八境最巅峰,手段蛮横强势,因此,让李慕白以墨守相对,最能牵制对方。但今非昔比,董仲舒跌至八境下品,威势大不如以往,没必要再保守,用守强攻弱的李慕白兑子,反而改用诡变莫测的杨玄机,更容易占据上风。至于李慕白,任真另有打算。相较之下,就轮到董仲舒头疼了。他旧伤未愈,故意绽放霸道气势,确实存着虚张声势的心思。如今对上神鬼通玄的阴阳家,跟隋东山之流不可同论,即便他不会吃亏,也一定会被拖入持久战,消耗严重。一上来就失算,这让他生出一种很不妙的预感。谷顶虚空,杨玄机微侧脑袋,仿佛是在扫视下方群雄,沙哑地道:“百家抗儒,大势已定。这里的战局,不是你们能掺和的,都赶紧去无名镇!”今日会盟前,他已跟任真见过一面,因此知道全盘计划。按照任真的缜密谋算,这一战会被分在两地同时进行,一处是在这剑冢内,另一处就在相距不远的无名小镇。剑道群雄见多识广,认出这位是阴阳家的冥圣,岂敢不从命,迅速从斜谷撤离。圣人打架,他们若是逗留此地,只会被无辜牵连进去,起不到任何作用。既有百家相助,分担儒家来袭的巨大压力,剑道理应听从安排,全力以赴。凝望着退出谷口的人潮,董仲舒目光闪烁不定,犹疑地道:“你凭什么笃定,无名镇上将有大战?我们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杨玄机嘿嘿一笑,嗓音阴恻,“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安危吧!”话音未落,他身形稍闪即逝,只在刹那之间,他便鬼魅般飘临董仲舒上方,擎起鬼神幡,劈头盖脸砸落下来。“疾!”他暴喝一声,鬼神幡倏然展开,化作一幅无比巨大的阴阳太极图,将董仲舒笼罩其内。黑白两气疾速旋转着,在他四周生出无数道漩涡。有的中心汇聚,试图吞噬一切;有的向外扩散,能把人像纸一样撕裂;有的则如大漠流沙,看似静止,只要对手踏入,就会难以自拔,被慢慢夺走生机。……太极生两仪,进而生出无限变化,每一种变化,都足够致命,让人无从招架,可怕至极。《孙子兵法》有六如,“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阴阳术数,变化莫测,动静之间,如阴云遮天,不见星辰,使敌人难以琢磨。冥圣杨玄机,正契合着六如中的“难知如阴”。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董仲舒丧失先机,一念之差,便被困在这阴阳太极图里,苦苦跟那些诡异气象斡旋。他那把戒尺,也非凡俗之物,乃是至圣孔子遗留的法器,当年曾以之战遍百家群雄。随着他上下挥舞,尺落法随,浩然正气滂湃,不污不灭,任它千变万化,皆能以一尺镇压。怎奈二生三,三生万物,阴阳两气生生不息,衍生变化更是无穷无尽,非一尺一尺就能打光的。董仲舒虽能自保不败,但也难以破局,疲于招架。太极图外,杨玄机眉关紧锁,全神贯注地驱使鬼神幡,催生无尽杀劫,跟图内的董仲舒较量斗法。两人这一战,一上来便陷入焦灼。当日在西陵桃山,杨玄机需要守护小不起,难以心无旁骛展开阴阳图,因此没能显露绝学。而董仲舒占尽地主之谊,即使阴阳图现,他也能假借脉泉之力,以万丈法相破解。彼时与此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地,其结果自然也不同。今日杨玄机全力以赴,鹿死谁手,或未可知。除这两人之外,此时斜谷内还有三人。自从二圣交手后,再无旁人干预,痴狂二人的对决便同样开始。在世俗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噱头,目的是吸引天下剑修前来围观,以达成结盟的真实意图。只有在两位当事人眼里,对决本身才最重要的事情。为了这一天,裴寂苦苦熬了十年。十年养剑,只为有朝一日,能战胜面前这个人,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剑豪。所以,他不太关心其他局中人的厮杀,这些自有人去运筹帷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争胜。没有人能阻挡他停下来。而另一侧,任真的想法却不相同。他成全了裴寂的心愿,全力迎战,同样也是在利用对方,尽可能毁掉更多的名剑。毁剑是为了铸剑,铸就他的本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