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棠也很好奇。两人空手来到长安,哪有值得拍卖的珍藏品。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要卖功法。”任真微微停顿,补充道:“准确地说,是很多部剑经。”他这次进京,轻裘快马,看似没带值钱的宝贝,脑海里却盛着一座浩如烟海的藏经阁,随便抄出一些典籍来拍卖,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如果只是小富即安,对他而言,挣钱这回事太容易。显然他有更远大的野心。眼前他肯抖搂家底,办一场个人拍卖会,主要是想尽快筹集到巨款,帮崔家挺过这道难关。帮崔家就是在帮自己。他帮崔家保住京城的生意,既能卖给商绝父子一个天大情面,又可以借刀杀人,利用助崔家的势力扳倒叶家。他要悄悄入局,扭转这场霸盘争斗。谢家主管明显不相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能有深不可测的豪族底蕴,真的拿出多部强大剑经。他并未直接道出质疑,而是说道:“这么大的买卖,非小人能定夺。贵客须知,拍卖行必须核验功法的价值,再上报东家参考。”言外之意,他要先看一看任真手里的功法,是否真的价值连城,值得谢家专门承办一场拍卖会。任真明白其中规矩,从袖里掏出事先誊写好的两卷帛书,递给他。“这两部剑诀并不完整,各有一小部分。但是,以行家的眼力,足以据此鉴别其威力。而且,它们的名气很大,应该能认得出来。”谢主管捧在手里,心脏砰砰直跳。见任真早有准备,这时他已经相信,对方没有夸夸其谈,真是一位家藏无数的顶级卖家。“一部是秋霜卷,乃昔日苍梧剑宗的绝学。另一部叫沧海弄潮诀,是澜沧派的失传绝技。这两卷你都可以呈给谢府,仔细品鉴。”“不过,”嘴上说着,任真站起身来,“我的耐心很差,希望谢家别让我等太久。如果有意向,你知道去哪里找我。”谢主管心领神会,将帛书小心收起来,笑容可掬地走在前方,“我这就带您去验收宅子。”坐着一辆豪华马车,三人很快赶到东城,走进那座宅子。庭院很宽敞,虽然荒废已久,杂草丛生,但布局雅致,轮廓浑然大气,亭榭假山间暗藏沟壑,确实是一套别具韵味的院落。任真很满意,海棠无所谓,吹水居的院址就此定下来。签完文书,收好地契,谢主管恭谨告退,空荡荡的庭院里,只剩下这对男女,望着荒芜空地失神。海棠坐在门口石阶上,没有看任真,淡漠道:“我不会收拾。”“不会”的意思,既是不懂如何收拾,也是别指望我去收拾。孤男寡女,毕竟有别,海棠打算约法三章,先把日后同居的规矩说清楚。“我随你同行,只为保护你的安全,而不是充当丫鬟伺候你。所以,最好别拿日常琐事打扰我。我挑一间房屋闭门修行,你要外出时,我自会现身。”任真扭头,看向那张完美侧脸,眼神幽怨,“顾护法,才刚搬家就分家,这样不太好吧?”顾海棠起身,自顾朝屋里走去。任真望着她的修长背影,忍不住喊道:“晚饭怎么解决?我下面给你吃啊……”顾海棠没有理睬。任真心里来气,低骂一声,“果然人如其剑,真剑……”顾海棠如离弦之箭,疾速倒退。任真大惊,情知被她听见,骤然跳到院子里,如临大敌。顾海棠负手站在门口,眼眸微眯,盯着任真,“你再说一遍?”任真连忙摇头,腆着脸赔笑道:“人是铁饭是钢,吃饭问题总得解决。要不,咱们出去下馆子吧?”顾海棠冷哼一声,忽然想起某事,问道:“如果我没记错,那两家剑宗早已覆灭,各自绝学失传,只有归云阁里还藏着孤本。”任真收敛笑意,正经说道:“不错,我以你的名义进过归云阁。剑经三千,都在我脑海里。接下来,我打算对外抛出一部分。”顾海棠沉思片刻,说道:“这是好事。”三千部剑经,凝聚无数代豪杰的心血,没有因战乱失传,这当然是好事。任真将它们抛售出去,让它们后继有人,代代传承下去,更是好事。现在看来,恐怕当初在云遥宗时,任真蓄谋带走它们,就已经安着这份心思,想以此搅弄风云。“形势不同往日,你是否考虑过后果?”任真没有犹豫,说道:“尊儒毁剑,确实不是好形势。不过,在这节骨眼上,形势又变得微妙起来,值得我冒险试一试。”顾海棠皱眉,思忖着他的话意。“南北两朝开战,兵荒马乱,正是朝廷最需要兵将杀伐立功的时候,指望文人那张嘴,抵挡不了南晋大军。女帝的决心,会不会有所动摇?”任真坐回台阶上,拍了拍身旁的空地。顾海棠弯腰,坐在他身旁。“史上最宏大的剑经拍卖,势必惊动整个京城。到时候,群雄毕至,不止是陛下的心思,连京城众多权贵的割据态势,也看出些端倪。”“先攘外,还是先安内?”任真目光深邃,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那副盛况,“就让我来搅一场大热闹,替诸子百家试试水吧……”顾海棠沉默一会儿,说道:“就怕他们空有贼心,没有贼胆,不敢进你的局。”“不要老是用圣人的眼光衡量世俗。那些渴望立战功的世家子弟,没有孤独九剑,真需要拿起刀剑走上战场时,三千剑经就是保命的宝贝。”任真搓了搓手,嘴角挑起一抹诡谲的笑意。“而且,当前的时点颇为微妙。不止是南方战火重燃,你别忘了,马上就是六月,还有一场大热闹快要来了。”“六月……”顾海棠喃语一声,眼里光芒乍现,明白了他的话意,“你是指大朝试?”任真点头,笑道:“所以啊,面对这些横空现世的失传绝学,没人能抵挡住诱惑。大朝试在即,谁会拒绝让自己变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