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没目睹任真杀兕犀的过程,见他毫发无损,泰然自若,以为不费吹灰之力,便想让他大开杀戒,给自己提供更多猎物。孰料这声大喊,把犀群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它们同时瞪着牧野,暴怒至极,纷纷朝他逼近。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牧野没再乱方寸,落荒而逃,他纵身跃起,落在一头兕犀背上,对任真喊道:“先生,我想起来了,老爷子交代过,对付这群畜生,最好的办法是火攻!”兕犀的肉身防御太强悍,又力大无穷,浑身几乎没有破绽,若用正常的刀斩斧斫,根本没法奏效。但它毕竟也是生灵,也会被火烤熟,火攻的确是为数不多的良策。任真闻言,俯视着下方的犀群,答道:“放把火,把它们赶走就是了,凭咱俩的胃口,连一头都吃不下,没必要再滥杀逞凶。”他们的目标是去龙泽城,而非专门来偷猎,总不能扛着兕犀的尸首进城,那样太招摇过市,容易惹出事端。牧野哦了一声,有些不甘心。猎杀兕犀绝非易事,他难得请到任真这样强大的帮手,如果只杀一头兕犀,未免浪费发财良机。他只能乖乖照办,一刀砍在火石上,擦出火花,将那头兕犀的尸体点着。兕犀的青色绒毛烧着,燃起熊熊大火,蔓延向周围草丛,很快变成一片火海。庞大犀群见状,不敢再停留,恋恋不舍地回望首领一眼,悲啸着逃离此地。火海里,那头兕犀被烧得漆黑如炭,毛已精光,皮还完整未损,里面的血肉也没烧熟。牧野将铁刀丢在一旁,转头看向任真,“先生,这畜生虽死,它的皮却很难切开。你的刀应该是宝刀吧,借我一用,我来分尸取血!”吃肉还在其次,他最需要的是精血,以此促成二次觉醒。任真把刀丢过去,“我帮你这么多,剩下的工作由你来处理。它肚子里还藏着一把剑,是我从肛门塞进去的,你负责清洗干净。”他落下虚空,站在被火清理得干净的空地,旁观着牧野的动作。牧野接过那把横刀,并未立即剥皮,而是先伸进旁边火堆里,将刀身炙烤得赤红明亮,再借着这股高温,用力划在兕犀背部。“可惜了上好的犀牛皮,要是老爷子在,肯定能轻松把它剥下来,拿到城里卖好价钱。我不擅长宰杀,刀功不行,只能随便乱割了!”说话功夫,他已隔开铠甲般的厚皮,尚未凝固的鲜血狂喷如注,令牧野激动得兴奋大叫。他急忙运起真力,将喷出的犀血凝聚成一团血球,把自己包裹其中。只见那血球渐渐收缩,显然,它们正在被牧野吸收进体内。时间流逝,附近森林的火势变小,重新恢复深沉夜色。任真守在旁边,替牧野护法,某一刻,他忽然意念微动,转身凝望向西北方,眉头皱了起来。“你大概还要多久?”牧野盘膝坐在血球里,闭目运功,答道:“至少一刻钟。”任真沉声道:“西北方有人正在赶来。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刚才犀群的动静太大,吸引到了他们。现在才来,这是想坐享其成,抢走咱们的猎物啊!”他早就清楚,不能弄出太大动静,容易引起别人的觊觎,问题在于,他做不到。兕犀是大家伙,一旦群体暴动,必定声势浩大,这不是他能控制住的。果然被人盯上了。牧野闭着眼,神色焦急,“那怎么办?我没法中途停下来,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任真走到他旁边,拿回横刀,目光闪烁不定。“此处离龙喉部的驻地近不近?”牧野明白他的担忧,答道:“不近,少说得有上百里。你不用担心,若在这里大开杀戒,他们来不及救援,只是,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任真心神微松,“那就好。待会别分心,专注于自己的事,争取以最快速度觉醒。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他既能感知到对方的行踪,就说明那些人的境界不比他高。在这八百里荒川,能对他构成致命威胁的,也没有几个。他如今伤势痊愈,若论单打独斗,应该不会吃亏,毕竟,连准八境的长乐真人,都被他硬拼杀死了。牧野见状,不再说话,加快速度汲取精血。须臾过后,西北方树林里,响起呼呼风声,约有七八道身影疾驰而来,出现在任真面前。“何人如此大胆,连兕犀都敢招惹!”说话的是名青年,身材修长瘦削,姿态潇洒飘逸,看不清面容,但他那身长衫,却闪烁着银白色光芒,在夜色下格外明亮夺目。任真眯眼,凝视着青年的衣衫。他敏锐地感知到,那衣衫表面透着淡淡灵气,如水波流转,它之所以发光,似乎是用鱼鳞镶嵌而成。他心里暗道:“莫非是有鱼部的人?”龙泽位于龙喉部和有鱼部的交界处,可以说是鱼龙混杂,哪个部落的人都有可能出现。那青年也在打量着任真,惊叹道:“恕我眼拙,是哪位部落的仁兄,气息竟如此幽深,真令我看不透!”他说话文绉绉的,再加上这身飘逸装扮,无论怎么看,都跟荒族人的粗犷风格格格不入。任真站在原地,不动声色,“你是谁?”那青年拱手行礼,谈吐儒雅温和,答道:“在下吴酬,最近在有鱼部作客,刚才路过此地,察觉到大动静,所以赶来探察一番。”说着,他侧身看向那头倒地的兕犀,以及包裹牧野的血球,感慨道:“凭两人之力,就能杀死一头壮年兕犀,果然是艺高人胆大。本想分一杯羹,见到仁兄的手段,我望尘莫及,还是别自讨没趣了……”连任真的修为都辨识不出,他未战先怯,也怕招惹到不能得罪的荒族大人物。听到他的名讳,任真目光微颤。一路走来,他遇到的各部落强者,姓氏都很通俗。譬如轩辕部,直接以轩辕为姓,影月部以蝙蝠为图腾,便取蝠的谐音,姓伏天,诸如赤姓、牧姓等,也各有部落渊源。什么时候起,荒川也有姓吴的了?此人自称客居有鱼部,莫非……他是中原人?任真心思敏捷,仅凭这个名字,就猜出吴酬的身份。在这多事之秋,荒川里又出现中原人,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他还想不到,这个吴酬是故人之子,若论家族渊源,他怕是得叫对方一声世兄。他面无表情,保持着高人常有的自矜,扫视向吴酬身后的几人,淡淡说道:“无意打扰你们,是我失礼了,请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