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去寻小独孤。
此卧房距离小独孤所在的那件房间,只有百步之遥。
宁凡决定在此等待小独孤。
他坐在水晶桌旁,把玩着桌上的空酒盏,目光在卧房四面扫了扫。
墙壁之上,同样挂着一个空剑鞘,仙剑多半是被梦冰云取走了。
除此之外,墙壁上还挂着一副画,那是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肖像,很温柔的一个女子。
三千青丝飞扬,一只手微微按着鬓丝,稍稍露出的侧脸,似乎挂着一丝笑意,看不太清。
那个背影有些眼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是剑祖的背影。
宁凡见过剑祖背影数次,每一次都杀戮滔天,每一次都脚踏皑皑白骨。
“天地神魔,皆为蝼蚁,若我折剑,天下无武...”
他犹记得剑祖那句清冷而霸凌的话语,视诸天神魔为蝼蚁。
想不到那样冷漠的女子,也会有微笑的时候。
那么柔和的背影,一点也不像斩尽神魔的人呢...
等等!
宁凡霍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幅画。
在那幅画中,竟有一只蝶!
剑祖是在对那蝴蝶微笑!
在看到那只蝴蝶的瞬间,宁凡脑海一片空白,许久之后,目光才渐渐清明。
“那蝴蝶,好像是我前世的某一世...”
“前世的我,见过剑祖么...”
宁凡沉默不语,走近,将画取下,捧在身前,细细观看。
渐渐的,宁凡的心神不自禁的沉入画卷之中。
在一处花草繁密的山谷中,一个白衣少女抱膝坐在地上,看不清容颜,只看得清她嘴角的笑意。
她素手轻扬,伸出手,逗弄着身前的一只蝴蝶,浅笑道,“小蝴蝶,为何要去闯域外界门?你很想去紫斗仙域么?我镇守了界门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闯门者都见过,都杀过,唯独你,太让我意外...你这么弱小,根本不可能闯过界门的。”
蝴蝶扑腾扑腾,似乎有些不耐烦,不想理会这个话痨女人。
“脾气不小呢,若非我剑下留情,就算你是仙帝,也是必死。知道么,你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下不了手的人,不,是蝶。我竟会手软,若让荒古仙皇知晓,怕是会责罚呢...”
天空之上有十个黑色太阳,这里,不是紫斗仙域。
...
宁凡睁开眼,目光露出浓浓的震撼之色。
他收起古画,心中久久难平。
他虽未在水晶宫中寻得什么成仙大秘,却得知了更为震撼人心的消息。
剑祖不是紫斗仙域之人...
剑祖来自于另一处仙域,那处仙域的仙皇,名为荒古。
那处仙域,难道是叫荒古仙域么...
宁凡目光微微一沉,看起来,蝴蝶最初也是从紫斗仙域外来的。
蝴蝶也是域外之人么,宁凡,来自于域外么...
“宁小魔,我们走吧,梦姐姐同意和我们一起走了。”
在宁凡沉思之际,小独孤与梦冰云徐徐走入房间。
宁凡眉头一舒,自嘲地摇摇头。
紫斗仙域也好,荒古仙域也罢,这些问题,不是自己该考虑的。
就像生死劫中,紫斗仙皇所言,有些东西,不是如今的自己该知晓的。
这些问题,太过遥远,他目前唯一想知道的,是前世的自己与剑祖有何关系。
不过看起来,这个问题是休想找到答案了。
“夫人真的说服了梦前辈?夫人好口才,为夫自愧弗如。”宁凡学着书生模样,对小独孤做了个长揖,把小独孤说的俏脸一红。
“没个正形!”小独孤轻哼一声,眸中却有些幸福之色,“我与梦姐姐说了什么,你不必问,现在就带我们离开剑湖吧。”
“好。不过委屈梦前辈先入元瑶界呆上一会儿,你残魂虚弱,不能受一丝一毫的寒气侵蚀。”
宁凡抚了抚元瑶玉,在征得梦冰云同意后,将之收入元瑶界中。
而后一把揽住小独孤的纤腰,化作一道遁虹,直奔剑湖之上而去。
借出元神之力,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宁凡的修为正一丝丝跌回碎六,他必须在修为彻底回落前返回。
湖岸上,夏皇怔怔看着湖面,一面恢复法力,一面回忆着往昔。
一想起那个深爱自己的女子,夏皇心痛如绞,却只能闭目长叹。
“但愿宁小友能找回冰云的遗骨,若找不到...哎...”夏皇神情苦涩。
得到的时候不去珍惜,失去了却又追悔莫及,人啊,就是贱。
如果当初他听了冰云的话,不去密地探险...
如果他曾给过那个女子些许怜爱...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斯人已逝...
嗤!
一道遁虹破出湖面,是宁凡与小独孤。
一见宁凡返回,原本盘膝调息的夏皇霍地站起,金瞳之内,竟有些许紧张之色。
“宁小友,不知你可曾寻得冰云的遗骨...”
夏皇拳头紧握,老脸紧绷,六百万年来,他从未如此紧张过。
宁凡还未说话,小独孤却莲步轻移走上前,淡淡道,“剑湖之底,没有梦姐姐的遗骨。”
“没有遗骨么...呵呵,呵呵...”
夏皇想要平静地笑一笑,却根本无法平静,原本虚弱地身体,骤然大悲之下,竟咳血不止。
“夫人你...”宁凡无语,小独孤这是故意让夏皇着急么?
小独孤对宁凡眨了眨眼,示意宁凡不要说话。
她就是来为梦冰云抱不平的。
梦冰云对夏皇那么好,却一直被冷落,等到梦冰云‘死’了,夏皇才醒悟过来。
梦冰云本人是舍不得让夏皇吐血的,小独孤么...
如今她已经和梦冰云是好姐妹的,自然要为姐妹打抱不平。
让夏皇咳几口血怎么了?活该!
小独孤回头看看宁凡,满意地点点头。
心道还是自家男人好,不会痴迷修道,抛弃妻子。
这样一想,小独孤又觉得宁凡真是个怪人。
别人家的少年郎哪一个不是斗志满满地冲击仙途,不是满口喊着逆天斩仙的口号,就是自以为天下第一,各种装逼各种打脸。
自家男人从一开始就对成仙毫无兴趣,他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夏皇活了六百万年,才活了个明白。
自家男人刚刚修道,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十分珍视亲人爱人。
嗯,男人,果然是自己家里的好。
“宁小友,老夫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在此稍稍歇息,待老夫法力恢复,送你们回雪疆...至于答应小友的事情,老夫必定会办到,之后老夫会制作一个跨界传音的玉圭交给你,日后雨界有难,尽可通知老夫。老夫若全力飞遁,最多十息可至雨界救援,必为你屠尽来犯之敌...”
言罢,夏皇落寞地转身,一步步朝远处走去。
小独孤打抱不平也打够了,又淡淡叫出夏皇,“夏前辈若想静一静,何不与梦姐姐两个人一起静一静。”
“两个人?梦姐姐?”
刚才一时心乱,夏皇并且听出小独孤称呼有何不对。
此刻骤闻小独孤的言语,忽然一怔。
她为何称呼冰云为梦姐姐?她认识冰云?
什么叫和冰云两个人一起静一静?难道她们找回了冰云遗骨?
他正这般想着,宁凡轻轻抚了抚元瑶玉,而后搂住小独孤,朝剑湖另一头飞去,并对夏皇道,
“夏前辈,梦前辈,我们在剑湖另一端等你们。”
原处光华一闪,一个蓝衫妇人徐徐现身。
她并不美貌,但夏皇却在第一眼看到她时,入了痴...
“冰,冰云!你,你!”夏皇不可置信地揉揉眼,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眼前站着的,绝对是梦冰云,气息没有任何差错。
只是,梦冰云却只剩残魂而已...
残魂之上,更有数之不尽的剑创。
“镇亡之阵!”夏皇的脑海之中,瞬间冒出这个阵法之名!
一瞬间,好似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心中,他痛苦之极地将梦冰云搂入怀中。
六百万年来,她究竟受了多少苦...
是我害了她,是我对不起她!从今日我,任何人都不许夺走她!
“无忧...这还是你第一次抱我...”梦冰云静静依偎在夏皇的怀中,露出幸福之色。
忽然间,她有些感激独孤小丫头了。
若非那个小丫头劝说自己,或许自己永远无法拥有这一刻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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