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2 / 2)

“哪能,只不过是眼下大庭广众的,给老头子逮住我当着人面就教训我,我多没面子啊。等过阵子寻个空,我私底下去镇国公府跟老头子请个罪,随他爱怎么教训怎么教训,最多骂得不解气再把我抽一顿,罚我跪一跪祠堂,这事也就揭过了。”

秦洵漫不经心,边说话边环顾四周,扫过与人交谈的鲍付全一眼,忽又笑道:“齐璟,说起来鲍付全和楚胜雄有些相像,都喜欢寻些裙带攀附一二。我上过一回朝后忽然就改了想法,或许真叫楚胜雄调入长安也不错,他其实很好利用,他会见高攀高循利而上,而我们的家底,足够叫他有心攀附,只要放出点诱饵给他点甜头,将他钓上钩应该不难。”

齐璟只道:“如今并非调楚胜雄入京的时候,楚胜雄也绝不适合借我之手带入长安,看他的造化吧。”

说话间秦洵见着此刻方来的晋阳王殷子衿在不远处落座,唤单墨递去两袋蜜饯,让他告诉殷子衿另一袋赠余容公子,晋阳王叔自会明了。

单墨应是,却先递了张纸条给秦洵,秦洵揣着莫名展开,见纸上大哥秦淮的字迹书道:“父将汝烹之食赠祖。”

秦洵:“……”

齐璟莞尔:“看来你请罪之时要多跪上几个时辰了。”

秦洵沉痛捂面:“自作孽不可活,古人诚不欺我也,我一开始就不该想着坑我老子。”

“堂哥!”

衣裳被人拉扯,秦洵转头看见不知何时偷溜过来的小堂妹。

“怎么又乱跑着玩了?”

“祖父回家了呀!”秦绾虞眨巴着杏眼,“堂哥我好饿呀,要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嘛!”

秦洵摊手摆出个无辜神情,齐璟笑望过来,温和接了话:“方才宫人来报,太后那处许是要迟些,父皇也还歇在宣室殿,今日朝宴大概得延上少许时辰。”

秦洵望着堂妹哭丧的小脸好笑道:“我找些吃食先给你们垫垫肚子?绯绯觉得饿吗?还有这位堂……堂小姐?”秦洵与堂簇不甚相熟,不好直接唤人家小千金闺名。

“微之哥哥直接叫堂簇就好。”堂簇略有羞赧地笑了笑。

“堂哥堂哥。”秦绾虞凑近几分,贼贼道,“我们去御膳房寻些吃食好不好?”

“胡闹。”秦洵学着平日齐璟轻斥自己的语气,半真半假道,“御膳房是能随便进的吗?”

“我们偷偷进去!”

“不问自取是为盗。”

秦绾虞小脸再次蔫巴,委屈地叹了一声。

“去吧,没事。”齐璟解了白玉腰牌递到秦洵手上,“带她们去吧,用我的名义好了,叫清砚来陪着你们一道。孩子家禁不住饿,别委屈了她们。”

秦洵听着秦绾虞欢呼,又见秦绯澜与堂簇这样一贯文淑的小千金面上也浮现愉色,笑哼一声掂了掂齐璟的腰牌:“你倒是比我更会哄我家里人开心。”

“应该的。”

“那回来后我回家里那边坐了,老头子都回去了,我赖在这跟你皇子同坐到底还是不合适。”秦洵离了两步又回头道。

齐璟端盏饮茶的手一滞,听语气似是不大情愿又需顾及体统:“……也罢。”

御膳房内各种膳食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着那边朝宴开始宫人奉命前来传膳,此刻室内除了几个照看膳食的宫女,男子只余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那个瞧着年纪也没有很大,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小的那个就是熟人了,正是秦洵三岁的小侄儿秦商,他们踏进门时秦商正坐在小桌子旁大快朵颐。

“秦商?”

秦洵这声绝对是疑惑大于呵斥,然那三岁的男娃娃对于自己三叔声音的条件反射,还是叫他小身子惊得一颤,直接被一口糕点噎住喉咙。

十四五岁的少年连忙给秦商灌水,甚是关心地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噎着没?”

秦商缓过了气,攥紧少年的手直往他身边靠,怯怯觑了眼秦洵,朝少年唤着:“舅、舅舅……”

“谷惊蛰!”秦绾虞冲着被秦商唤作“舅舅”的少年大喊出声。

少年望向门边来:“哟,这不是秦家那臭丫头?”

秦绾虞瞬间像猫炸了毛:“说谁臭丫头!”

“绾绾冷静!”秦绯澜与堂簇一左一右架住她,生怕一松手她能冲上去跟那少年干架。

待到安顿了几个孩子一同坐在小桌边吃上垫腹糕点,秦洵才弄清这少年是何身份。

少年年方十五,谷姓,单名一个雨字,表字惊蛰,是将府谷夫人兄长的儿子,二少夫人谷时的同胞弟弟,也就是秦商的母舅,因喜厨膳,经常入宫中御膳房跟习于老厨子手下。

这会儿秦商也是跟秦家姐妹一样觉得腹中空空,小孩子家不禁饿,他偷偷摸来御膳房找舅舅寻些吃食,谷惊蛰自然没敢让他动备好的朝宴膳食,取了御膳房分给厨子宫人们的饭食里自己的那份,先给小外甥垫垫肚子。

秦洵毫不客气地敲了敲秦商的小脑袋:“又没犯错,怎么见到我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秦商委屈:“怕三叔骂我不懂规矩提前偷吃。”

秦洵忍笑:“不怕,我这不是带你姑姑们过来陪你一起偷吃吗。”

有了齐璟的腰牌,总算能在御膳房里肆意取食,谷惊蛰递了一盘糕点给秦绯澜,秦绯澜一本正经地对着盘子问了一句:“吾可食尔否?”

谷惊蛰莫名:“它还能回你?”

“堂哥言,不问自取是为盗,即便无应,但问一遭。”秦绯澜依旧一本正经,言罢才取了块糕点小口进食。

“……”谷惊蛰无言以对,顺势就朝秦绾虞一句,“学学你姐姐,多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哪像你就知道吃,像猪!”

不出所料秦绾虞又炸了毛。

小孩子家家还挺好玩的,秦洵虽是这样想,还是吩咐清砚留下照看几个孩子,自己出了御膳房散步透气,正巧就碰上同样散步透气的晋阳王殷子衿。

“巧了,王叔。”秦洵笑道。

“喜糖都发过来了,小兔崽子们真是长大了。”殷子衿说着将袖中蜜饯小袋取出掂了掂,笑道,“喜是肯定要贺的,只是今日来赴朝宴两袖空空,改日定给你们补份贺礼送过来。”

二人寻了处距御膳房不远的屋顶,掠身而上,赏着天边绚丽晚霞,不知怎的,就说起了前朝的事。

秦洵是前朝最后一个皇帝殷后主的外曾孙,晋阳王殷子衿也是前朝皇族后裔,二人维系有浅淡的血缘关系,玩笑说来还都算是“前朝余孽”,私谈起前朝往事来便也毫不避讳。

前朝的殷氏皇族其实算是第二回占有这片江山。

早两朝前,殷家的祖辈还姓应,那时候这片江山称作大应。大应短命,三代而亡,亡国的那位不成器的暴君原是弑兄夺位,却没本事坐稳那把龙椅,被亲信篡了位,改朝换代为大梁。

应氏后裔心存不甘,在大梁时期隐晦聚势,逐渐伪作明面上的殷氏,世代伺机,终于等到大梁历经几帝后也陷入政乱,一朝反扑,新朝大殷由此而出。

可惜兴亡更替不过春秋百年,到底如今大殷也亡,大齐当盛,无尽唏嘘也只能悉数留与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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