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愈(1 / 2)

秦洵还想垂死挣扎:“不喝药行不行?”

“不行。”

秦洵唉声一叹,总算放弃抵抗,认命地掀了被子一头扎进齐璟怀里,齐璟搂住他,把他掀开的被子重新扯过来往他身上裹,怕他着凉。

娇气的小祖宗还在撒娇:“那你要抱我。”

“嗯,我抱你。”

“药你得喂我喝。”

“嗯,我喂你。”

“喝完药记得给我糖吃。”

“嗯,我记着了。”

过完年已经十七岁的少年人,在外头是经年横行霸道,谁也制不住他乱挥的爪子,回到家跟伴侣撒起娇来却甜软得能腻死人,像是在用糖浆般的温泽液体泡得人整颗心都要化掉,齐璟把他圈在怀里,低哄时嗓音都温柔得能滴水。

清砚端药进来时,见着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她见怪不怪地将托盘往床头小案一放,福身作礼:“殿下,公子,药煎好了。”

齐璟拿话哄着,将一碗汤药尽数喂到秦洵嘴里,又剥了颗糖给他,起身欲离,被秦洵眼疾手快一把扯住袖子。

齐璟解释:“我不是要走,书房有几本新报上的公文,我去取来。”

秦洵不松手。

“只是取来,很快的,取来我在这里看,在这里陪着你。”

秦洵仍是不松手,甚至闭眼装睡,抓在齐璟袖上的手却是攥得紧,摆明了不让步。

齐璟便又在床边坐下,叹气:“清砚,去书房把桌上的公文取来。”他将袖上随着他这句话松了力道的手顺下来,扣在自己掌中,“你怎么这么黏人啊。”

话音里半是无奈半是纵容,丝毫没有不耐的意思。

闭目养神的秦洵轻声问他:“我这样烦吗?”

“不烦。”齐璟道,“我有一辈子的耐心哄你。”

秦洵笑了:“那我也有一辈子的精力闹你!”

“荣幸之至。”

公文不多,五六本的样子,齐璟干脆脱了鞋袜,披着外衫坐靠床头,秦洵与他同躺一个被窝,被齐璟裹得就露个脑袋在被子外面,听着齐璟将几本关乎“财粮策”的公文逐字逐句念给他听,偶尔抒两句己见。

等到齐璟给他念完探讨完,秦洵才道:“当初遇到秦申的时候,就是看他大冬天的流落街头,混在乞丐堆里一脸倔劲,觉得这小孩挺有意思的。”他笑起来,“我娘在家这阵子,我看秦申挺合她眼缘的,她还跟我夸过秦申是个好孩子。”

齐璟将览阅完毕的公文又堆成一叠,放在床头小案上,把秦洵说着说着就从被窝伸出来的手臂又塞回被子里:“母亲可是又回上林苑了?”

“昨日回去的,我本以为今年她会在皇城待到过了元夕。”

“这么多年都是她在上林苑练兵,辛苦她了。”

秦洵闭了闭眼,叹息:“总要有人安安分分留在上林苑练兵的,可是如今朝堂里,那些或是肩上负起家门之重,或是想拼军功出人头地的武臣们,谁肯自断前程去干这事?思来想去,我娘反而是最合适的。”

其实秦洵心里清楚,当初告别沙场留京练兵并非是耀目的年轻女将军本愿,秦洵相信回去个十几二十年,那时的林初更愿意纵马征战四方。

盛世太平的年岁里,军队也不可不操练,就拿西北方当下还跟大齐井水不犯河水的游牧民族来说,人家是马背上长大的、天生骁勇善战的民族,若是大齐安于太平,没有长期正规操练的军队,等到人家有朝一日打上门来了,难道指望从农田里抓壮丁去战场上充数?

这日晚间,秦洵由原本的肠胃不适呕吐腹泻,转而发起热来,这下可不再像镇国公府过年时那样轻微,是结结实实大病了一场,烧得整个人神志不清地昏睡过去,被齐璟裹着被子抱在怀里都还直打哆嗦。

齐璟急忙差人再次去太医署请了一回陈太医,陈杭匆匆赶来,又给开一副药方子退热,这次他没敢走得太早,一直在景阳殿等到药煎好端来,看着齐璟给秦洵喂下去才走。

小祖宗睡得不安稳,却又没精神醒过来,缩在齐璟怀中冷颤不止,潜意识里又很抗拒散发着浓重药味递来自己嘴边的汤勺,拼命避让着把脸埋进齐璟怀中不肯露出,胡乱挥手间打翻了好几勺药汁,洒了一床,非常不配合。

齐璟心急之下无暇旁顾,不避讳地口对口给秦洵喂药,一口一口将整碗汤药喂了个尽,又心疼极了喝完药后委屈啜泣的心肝宝贝,同样口对口又给他喂了半碗温糖水下肚,秦洵混沌中本能地渴求糖水甜津津的滋味,下意识追寻糖水的来源,主动吮着齐璟的唇,把自己病中苍白的唇瓣都给吮出几分令人安心的红润色泽来。

陈杭眼皮一跳,识趣地敛下眸中惊诧,背过身收整自己的药箱,非礼勿视,并未多言。

博察寡言,是他这样常居宫内的医官在这座皇宫里的生存之道。

秦洵这一觉一直睡到翌日下午,总算退下了烧热,却是浑身捂得汗黏黏很不舒服,伸着胳膊央齐璟抱他去浴池泡澡。

刚退烧的身子还很虚弱,被抱离床榻的瞬间秦洵一阵目眩,忙抱住齐璟的脖子,将自己的脑袋靠上去,软声道:“我疼……”

“哪里疼?”齐璟打横抱着他往浴池去,尽量放稳脚步不晃着他。

“哪里都疼,全身疼,骨子里疼。”秦洵有气无力,好似连长句都说不得,听进齐璟耳中心疼得不行,恨不得替他受这个罪。

齐璟耐心安抚他:“你这回发热严重了些,陈太医说这样烧一场下来身子遭不住,退烧后觉得身上酸痛是正常现象,过些时辰就会慢慢消退了。”

秦洵闭着眼蹭他,低声啜泣,像小猫呜咽一样孱弱又可怜,齐璟把他衣裳解去抱着沉入浴池,这时候他能顾及的仅仅是伺候好生病的秦洵,顾不上自己穿衣裳泡水布料贴身难受,边给秦洵洗澡,边温言安抚他因难受而烦乱不堪的心绪。

上回去镇国公府探病秦洵时,齐璟并不很担心,那时秦洵不过小染风寒,睡前被母亲喂下的一碗汤药已起作用,气色并不难看,醒来后与齐璟说笑打趣精神也挺好,齐璟得信赶去时一路吊起的心便放下了。

这回不同,一连几日秦洵都气色不佳,本就白皙的肤色愈发苍白如纸,平日不点而朱的唇褪得只余稀薄血色,看得齐璟揪心,几日来一直没怎么开过笑颜,清砚和木樨进出伺候时,每每入眼的都是他放轻动作照顾秦洵,语声温柔却眉头紧锁的模样。

二人自小睡在一起,秦洵睡相不老实,夜间总爱挥胳膊蹬腿,早年齐璟习惯在夜里醒来一两次看他有没有踢被子,把他伸出去的手腿摁回被窝里,后来干脆每晚把他圈在自己怀里睡,不让他夜里乱动,便有许久未曾在夜间担心醒来过。

但这几日晚上齐璟都睡得极浅,时不时就要睁眼看看怀里的小病人,摸摸脸颊探探额头再往自己怀里搂搂紧,才能安下心再闭会儿眼,没隔多久又睁眼重复先前的举动,不厌其烦。

宫里殿宇冬暖夏凉,寒冬时节景阳殿的内室也熏得暖热,自从二人成婚亲热过,秦洵晚上睡觉再也不老实穿中衣中裤,往往就一件长衫随意裹身,睡熟了翻来覆去几下就能拱散,很考验定力,可惜眼下无暇乱想,光是担心他这场病就耗去了齐璟这段时日的全部精力。

陈杭太医说年轻人身子骨结实诚不欺人,秦洵一场病来得猛去得也快,病愈后却仍被齐璟关在房里调养身子,眼见着他气色逐渐转好,弯弯笑着的眉目间神采复现,齐璟不上不下吊在喉咙口好几日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清减这么多,下巴都尖尖的了。”齐璟喂他喝粥,观察着他犹存病容的一张脸。

身子无甚不适了,秦洵便不复病中各种胡闹难缠,乖乖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喝着齐璟喂来的粥,微垂的睫毛轻缓眨颤着,薄唇被粥的温度烫得红润,轻轻抿在白瓷汤勺上时,红白两色对比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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