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琅一走, 齐珩就唤来管家:“刚收下的那盒参,拿下去看看府里谁喜欢,分了吧。”
“分了?”管家一愣, 继而迟疑,“殿下,蓉王殿下送来的那盒参,瞧着挺上乘的,这就……拿去给下人们分了?”
齐珩抬眼看他:“不然?”
淡色的睫毛下, 少年亲王浅瞳里一片浮冰碎雪, 嗓音不高的两个字里浸了冷意, 叫管家脊背一寒。
大概是忽然想起还有旁人在场, 那丝冷意很快褪去, 齐珩唇边复又含起笑来:“是因我素来不吃参,又不好拂了四哥的心意,但一直在府里闲置着最后定是要坏了,别糟蹋了东西。”
管家不敢再言,连忙称是, 快步而去。
“这盒参应当没什么问题, 他大张旗鼓地来登门探望你, 不至于在送你的一盒参里动手脚。”齐璟轻笑道。
“我知道,就是不想留着罢了。”齐珩道,“我不要他的东西, 见了厌烦。”
秦洵从管家拐过墙后的背影收回目光:“你府上这管家做事,瞧着还是不够舒心啊。”
换成陵王府的清砚单墨, 亦或是他身边的木樨林甲, 深知齐璟和他都是极有主见的主子, 做事自有用意, 寻常琐事吩咐一句下去定然就应一声是照办,绝不会试图提出异议。
齐珩淡淡道:“宫里配来的,不是我身边常年伺候惯的人,偶有不舒心也正常,日子久了大概就能改过来了,再不济,过些日子还是不见好,我自己换掉他。”
他们没打算在豫王府蹭饭,齐珩知道,压根没开口客套留饭,秦洵和齐璟从豫王府出来,看看日头还早,出皇城上了趟长安集市,打算碰碰运看能不能刚巧遇到晋阳王,遇上了便一同入戏楼给“牡丹亭”春时刚来的几个新角儿捧捧场,遇不上,二人闲逛消遣消遣也罢。
夏日里马车卷了窗帘,秦洵一路扒着窗往外头看,入了集市人群熙攘,马车行得徐缓,比走路快不了多少,左右他们只为闲逛,不为赶路。
经过繁花庭门前,见这热闹的长安城第一风月场一反常态,日头高挂的大白天里门前三三俩俩聚了些姑娘,好几个看模样是在伸头伸脑打探斜对门。
他回头对坐在身旁的齐璟笑:“去年岁末就听闻繁花庭斜对门新开了一家风月场,喏,你看,就是那家,招牌叫‘倾城阁’的,口气倒是不小,但挤在繁花庭的地盘里,哪那么容易出头,一直都不温不火。不过最近她们那儿来个了美貌的楼兰舞娘,汉名就给起的叫‘倾城’——据说是很美的,我也没看过,反正听人说长得金发碧眼,颇有前朝乐贵妃的风采什么的。”
齐璟睨他:“你知道得还挺多。”
秦洵无辜:“这不能怪我,我也没想知道,但有时候走哪儿人家津津乐道的听进我耳朵里了,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我又不会那什么关闭五识的本事。”
齐璟上手捏他脸颊:“还有理了?”
“没理没理,我这人最没理了。”秦洵赶紧打哈哈,指着窗外叫齐璟看,“你看那‘倾城阁’,还大白天的,都门庭若市的,听闻是新来的楼兰舞娘一场登台表演有限制人数,得拿号入场,他们都在排队领号呢。啧,这风头,已经直逼繁花庭的牡丹姑娘了。”
正提到牡丹,秦洵一转头就见大红罗裙的牡丹也从繁花庭大门出来,跟聚在门口嗑瓜子看热闹的一个花姑娘打趣了几句什么,那姑娘花枝乱颤地笑起来。
牡丹风情万千的美目朝这边瞥过来,刚好也瞧见秦洵。
秦洵朝她笑笑,想起什么,叫停了马车,掀车帘跳下去。
牡丹见他下车,心知有话要说,袅娜走近。
“牡丹姑娘今日气色真好。”秦洵嘴甜道。
牡丹掩口笑:“秦三公子才是每每一见都容光焕发。”
两句寒暄,秦洵进入正题,他问:“不知我那不省心的表弟,近来叨扰过繁花庭没有?”
“林公子啊,这会儿正在呢。”牡丹朝后头指了指二楼那扇朝大街开的外窗,“襄王世孙也在,跟一众我认得不认得的公子哥儿,那屋里都要过两回酒了。”
“我就知道,这败家子。”秦洵轻哼一声,回头敲敲车厢外壁,跟马车里的齐璟要荷包,齐璟从窗户递出来给了他。
秦洵掏出银子,也没数,估摸着只多不少,递给牡丹:“今日碰巧路过,这账就我们这儿给结了,回头就说是……”他本想说用林燮的名义,话到嘴边心念一动,使坏心思上来,弯起眼睛一笑,“就说是襄王世孙请的。”
牡丹窥破了他的小心思,笑着问:“那世孙殿下跟前呢?”
“当然得让他知道,我指望他哪天把人情还回来呢。”秦洵强买强卖得理直气壮。
“成,回头我去说,今日的账是陵王殿下和秦三公子的人情。”
“别。”齐璟从窗口探出头,指指秦洵,“只说他。”自己可丢不起这个人。
繁花庭二楼靠窗雅间里,一纨绔出门要酒回来,乐呵呵地笑:“从前看不出来啊,世孙殿下还这么客气呢,哥儿几个今日全仰着你吃喝了。”
齐淼和林燮对脸茫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一屋子的纨绔公子哥相继问开了:“什么客气不客气的,说说呗?”
“是啊什么意思啊,斐然兄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