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动棕榈树,树影婆娑,脚下的沙子轻软细柔,被烈日晒得暖烘烘的,光着脚踩上去格外舒坦,隔着被鞋底磨出的老茧居然有种马杀鸡的感觉。
颜思齐就这么把大脚板在沙子上磨来磨去,他上半身躺在树荫里,只留脚板在阳光下,又阴凉又能享受沙子按摩。
“你能不能穿上鞋子。”边上的郑芝龙捂着鼻子:“很臭啊。”
“你不懂。”颜思齐咧着牙花子:“这样又能除脚臭又能去死皮,其乐无穷!”
“是吗?”郑芝龙于是也学样般的把鞋子脱了,一股恶臭立刻飘扬四方,把全场人都熏了个跟头,随即树影下的十来个人全都跳起来奔了出去,冲到远处哇哇作呕。
施大喧把胃里的隔夜饭都吐了个干净,一边抹嘴一边狠狠的骂:“这俩憨货,一辈子没洗过脚吗?臭死我了,我一直觉得老子的脚天下第一臭,今天算是见识了。”
“像腌了十年的老咸鱼。”钟斌评价道:“或者二十年。”
“我这两天不能吃饭了。”郭怀一抠着喉咙呻吟:“等下我要是昏死过去了记得在我牌位上写下颜大哥和郑大哥的名字,我头七回魂的时候回来找他俩算账。”
“要我说,还是聂龙头厉害。”施大喧回头,钦佩的看着树荫下没动的三个人:“只有他没跑,真是汉子中的汉子!”
“聂龙头真乃神人也!”钟斌也一脸敬仰:“果然是男人中的男人!”
男人中的男人聂尘依然半眯着眼,斜靠在一棵树身上,确实不为所动,仿佛那股在鼻子底下飘来飘去、连海风都吹不散的臭味对他无用一样。
他瞄一眼逃走的人们,有些困惑地把塞在鼻孔中的两个树叶做的塞子紧了紧,看向把脚底板在沙子中钻来钻去乐此不彼的颜思齐和郑芝龙,说道:“刚才说的,你俩有什么补充没有?”
“有一点。”颜思齐上一秒还舒坦得咧嘴享受,这一秒就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这些海盗不可靠。”
“是不可靠。”聂尘眯缝着的眼睛被从树叶间投下的斑驳阳光晃了一下,令他眨了一下眼皮:“不过他们既然愿意投靠我们,我们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我也觉得可以用一用。”郑芝龙附和道,他把屁股朝聂尘的方向挪了挪,两个大脚板在空中舞动,这个动作惊得远处呕吐的人们一阵骚动:“这些人被柔佛人和红毛鬼双重打压,早就活得艰难,穷得叮当响,有今天没明日的,我们给他这么好的条件,他们只要不傻,应该会答应的。”
“答应是一回事,不过可不可靠又是另一回事。”颜思齐坚持道:“若是今后被更好的条件诱惑,很容易被拉过去。”
他看着聂尘:“要是要在淡马锡经营,靠这些不着调的家伙不行,还是我们自己的人最好。”
“这个当然,可是我们目前没有条件在这边留人,留了人没有强横的海上实力只是让他们送死,还不如让这些海盗抵到前头去,看看他们在我们的财力支撑下能搞出什么样子来。”聂尘拍拍大腿,拂去上面的沙粒:“毕竟都是大明的子民,同根同源,左右不过一两年的功夫,说不定这些人里头能出一两个人才呢。”
“这是替他人做嫁衣。”颜思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警告道:“聂老弟,划不来。”
“划得来的,颜大哥,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还没到和荷兰人能够硬碰硬的地步。”聂尘耐心劝解道:“我知道这个计划有些冒险,不过我们这辈子不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吗?不冒险,我们连现在的样子都混不出来。”
“可是…..”颜思齐脑子总觉得聂尘的想法有些问题,但他又无法驳倒,只好悻悻地道:“那你给的金子别那么多!”
“两箱葡萄牙金币,不算多。”聂尘笑道:“外加一些军火,全是缴获亚齐人的东西,不值钱,这样就能换来一支海盗队伍效力,难道不值当吗?”
“是啊,颜大哥,我们在淡马锡不可能多呆,夷州还有一摊子事呢,葡萄牙红毛鬼答应的船厂和炮厂才是真正要紧的,这边就先让这些本地海盗经营着,一年后我们来看,要是他们不努力,就抽他们的屁股!”郑芝龙道,把一根棕榈树的大叶子挥来挥去。
“要是他们敢拿了我们的钱和火枪不干正事,我不止要抽他们的屁股,还要砍了他们的脑袋!”颜思齐把肌肉发达的手臂举起来,凌空劈下,居然带起了一阵风声。
聂尘大笑:“就这么办,两位,是不是先把鞋子穿上,我们要见客人了。”
颜思齐对这句话不以为然,大概觉得让淡马锡的海盗闻自己的脚臭并不是什么失礼的行为,不过他犟不过聂尘,勉强的套上了鞋子。
远处的人群看到聂尘安然无事的从树荫下走出来,顿时爆发出一阵赞赞声,所有人都觉得,聂老大能在左右两旁夹攻的臭气中坐那么久,简直太厉害了,值得竖大拇指。
片刻之后,穿上了鞋子的颜思齐和郑芝龙拥着聂尘,与大群夷州水手一起,在定远号的甲板上面见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