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的是啊。”沈州平附和道:“东林党在朝中一家独大,全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手伸得这么长,实在不讲规矩。”
“不过无妨,聂尘是阉党残余,只要他稍微长点脑子,就明白东林党的人恨不得吞了他的肉,不会跟着黄道周走的。”熊文灿却又嗤的一声,浑不在意的做无所谓状。
沈州平不解其意,忙道:“大人不可大意,我听说黄道周先一步在山东岛上和聂尘说了大半日,谁知道跟那武夫灌了什么迷魂汤,万一…….”
“不怕有万一,不会有万一。”熊文灿信心十足:“你知道么?那聂尘可不仅仅是个武夫,他还是个市侩的商人,整个大明朝从南到北的海商,没有不仰其鼻息的。而海商,最是暴利,一担生丝在福建卖一百俩白银,在夷州去转个身,就能运到南洋、倭国去卖上三百俩,你看看这天价的利润,那聂尘是坐在金山上的啊。”
“是啊。”沈州平一下想起了鸡笼港繁忙的船队,向往的道:“真的是金山。”
“这样有钱的人,岂不惹人嫉恨?他一人断海,断了多少人发财的门路,岂不惹人憎恶?”熊文灿继续说道:“而我大明海商,数量以福建居多,两广、浙江、南直隶也有不少,其中又以徽州人最为出名,嘉靖、万历年间的大海商汪直、徐海,就是徽州人,这些年来,从未断绝过,形成了一个大规模的海商群体,这些人,有钱了就要养势,在朝廷里培养了不少族中子弟。”
他看看沈州平:“你可知道,朝中有多少官员的背后,站着这些海商?”
沈州平摇摇头:“下官不知。”
熊文灿撇撇嘴,笑道:“不论多少,都够姓聂的喝一壶的,所以他当初会攀上阉党的路子,他聪明啊,知道太监没有做海商的。”
“哦。”沈州平张嘴作恍然状。
“而我熊某人,从不参与党争,满朝纷扰独善其身,这是众所周知的,不然天启年间我也不会被阉党放过。那聂尘手眼通天,想必在京里也有耳目,本官的底细,他也是知道的,现在我主动向其示好,他若是够聪明,就会依附于我,而我取其所长,大家合作,绝对比跟着东林党走要好得多。”
“原来如此!”沈州平击节叫好:“原来大人早已运筹帷幄,看来在我启程去夷州之时,这件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大人成竹在胸啊!”
“不然。”熊文灿却摇摇头:“这类枭雄,最是羁傲不逊,若是用强压他,他必然反感不服,加上他腰缠万贯,不缺钱不缺人,据地为王,朝廷能奈之何?只有以利诱之,以诚待之,方可收其心、归其志,从此死心塌地也!”
他指着沈州平道:“所以,你两度去夷州,并不是没用,相反,大大的有用啊。你也是了得,舌灿莲花,靠一张嘴就说动了聂尘。”
沈州平听到这里,如梦方醒,起身拱手道:“下官幸不辱命,为大人办事万死不辞!”
“他提了什么条件没有?”熊文灿抬手道:“不会什么条件都没有吧?”
“有。”沈州平心悦诚服的答道:“他想为他的一个结拜弟兄在大人手下谋个军官位置,越大越好。”
“军官?这有何难?”熊文灿一愣,大笑道:“果然是趋利之辈,好好好,他要得越多,我越放心,唔,他想要什么位置?”
沈州平想了想,凑过去,细细的说了起来。
巡抚衙门外,街市如流。
黄道周坐着轿子,从福州城的北门进入,穿街过巷,在城内豪宅云集的屏山下停住,吩咐仆役拿了拜帖,去叩一扇油亮朱漆的大门,大门前有雄壮的石狮镇宅,恢弘大气。
稍息,这户人家的家主亲自大开门扉,迎接黄道周进去,两人低低说话,并肩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