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般的九月结束了~替换ing)
他知道自己在哪吗?他是不是迷路了?喝醉了?不想活了?他用从港口学来的粗口告诉他们,去做他们自己的事情。有些人的反应比较友善。一个海精灵--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把网拖到一边,让他从一个还没织好的豁口游了过去。
“希望你能得到安宁,“她从上方喊道,“希望你的痛苦能平息。“
这些话并不是传统的海精灵打招呼用语。舍姆森不受它们影响。他从前离开沙华鱼人的养育区到海精灵村落里偷生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一切习俗,并且无一例外地鄙视它们。他在他们中间生活了将近一个世纪,只有当他溜出去把一种巧妙打结的绳索留给其他沙华鱼人作为信号的时候,他的不快和恶心才会得到释放。
然后,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里,海中一片寂静的时候,窒息毒液(miasma*译注3)就像乌贼放出的墨汁一样沉降到了村子里。它会粘附在鳃和鼻孔上。窒息并不是最可怕的。窒息毒液有爪子也许是有牙或者是有小刀,舍姆森从不知道是哪个。他从没看到究竟是什么砍了他。他设想这可能是沙华鱼人女祭司们从瑟寇拉那里获得的新恩赐。当然,他能活下来是因为他是沙华鱼人,比任何海精灵都结实,而且他玛林提的身体被赐予了祝福,拥有真正敏锐的感觉。
舍姆森曾希望见到沙华鱼人而不仅是窒息毒液,但他只见到因渴血而疯狂、没有任何玛林提会妄图控制的鲨鱼。当它们在海精灵幸存者中间横冲直撞的时候,舍姆森已没有力气拒绝它们的召唤。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他都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拒绝,他只知道不管怎么鄙视这些邻居,他还是不希望自己是他们最后一眼看到的东西。
他在自己的战争中已经精疲力竭,昏迷之后沉到了海底。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窒息毒液已经消失,他既不孤单也不身处沙华鱼人中。少数的村民活了下来。过大的悲哀已经让他们麻木而迷茫。舍姆森很容易就成为了他们的领导者,借助主海流,他带领他们向西来到已经久违了数十年的沙华鱼人村落。他预想,当自己,一个玛林提,完成了窒息毒液和鲨鱼们未完成的工作时,荣誉将会降临在他身上。
十天以后,他们游过的只是一片废弃残破的珊瑚园。至少已经有一年了,从舍姆森的同胞们游过他们古老的家园算起,而他则体会到以往无法想象的孤独,却无法告诉那些外表相似的同行者们发生了什么。事实上,从上一个春天以后他就再没接收到过命令,但这也没什么不寻常的。在舍姆森百年的海精灵间谍生涯中,他常常跟同胞失去联系四年、甚至五六年。他从没想过会有什么不对。
他不知道他的同胞怎么了。就算有人活下来,也没有人想到给他留个信。但舍姆森觉得没有幸存者。今昔对比,让他看到了暴力和毁灭遗留的疮疤。沙华鱼人们为了瑟寇拉的荣耀而互相征战,他判定只有最好、最强壮而且最勇敢的人才能活下去,但在舍姆森记得的众多传说中,没有一个说沙华鱼人会放弃或废置他们所赢得的东西。
看起来沙华鱼人和海精灵的这两个村镇可能都毁于同一个未知的公敌之手。正常的人都不愿去设想沙华鱼人和海精灵的公敌。
那天在沙华鱼人村落废墟上,舍姆森没有拥抱那些海精灵。不论怜悯还是哀悼都不属于沙华鱼人的本性--就是舍姆森的本性。然而,一个孤单的沙华鱼人什么也不是,况且他还面临着在一无所有与海精灵们之间的选择,舍姆森选择了精灵们。他把他们视如己出,把领导他们视如庄严使命,他带领着大家北进来到传说中的深水城。在他们到达的时候,他的厌恶已经变成了一种接近友谊的感情。
所以他在水里翻了个身,在他下潜之前向那个女人喊道:“也祝你能得到安宁,平息痛苦。“
在十六年前,舍姆森听说,密室是一个大旋涡,随潮水不断喷涌或抽吸,它会碾碎任何一艘错误地横穿它的倒霉船只。后来人鱼来到了深水城。为了安全考虑,他们的萨满巫师消除了大旋涡,并在某位女神的卧室上凿开了一个船形的洞。
这就是人鱼。半人,半鱼,半疯。除了他们,还有一些带着黑水传说而来的难民,毁灭压迫着他们的回忆。也许他们确切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舍姆森继续下潜直到水体改变。沉重、冰冷、有强烈的盐味,这是他的鳃呼吸过的最富饶的海水。他明白如果有光的话,他应该可以看到水底。如果有光的话……
乌姆贝尔蕾的密室周围的黑暗已经不只是缺少光亮。而且在舍姆森的耳中和肋部的感官处也没有声音。他无法分清自己是在上升、下沉还是侧移。
玛林提!
一个女人的声音,柔美而致命,包围了舍姆森,检视着他在水中的移动。
玛林提,你为何在此?你为何扰我?是因为鲨鱼未听到你微弱的祈祷?
舍姆森收敛心神,但海洋女王并不需要他开口。她流进他的思想,然后从他的记忆中得到了答案。
舍姆森两天前对那个男人鱼说的是实话,但并不是全部。沙华鱼人伏击了他的巡逻队。海精灵们以寡敌众并被歼灭,但舍姆森与他们并肩作战,直至只剩他和两个沙华鱼人。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派什海特这种人的预期。剩下的沙华鱼人中有一个是黄尾的祭司。
当她集中精神观察他时,她发现了。依靠瑟寇拉的恩惠,那个祭司认出了舍姆森是什么。
玛林提!
她拥有神授的力量来迫使他屈服,因为他更希望自己死去的时候是一个自由人,而非祭司的玩物,所以舍姆森扔掉了自己的武器。
她要求他解释为什么要跟她们战斗,舍姆森挑衅地回答说因为她不是来自的他的村子、不是他的男爵或他的王子派来的。他欠这些生活着他身边的敌人比陌生的同胞更多。她要求他说出他所在村子的名字。舍姆森吐出了它的名字,以及他的男爵和王子的名字。
“克瑞努阿王子选错了路,“祭司说,“他已经变成了肉,而且所有追随他的人也都变成了肉。你现在为亚克霍瓦斯王子服务。“
舍姆森不认识这个名字,它没有太大意义,除了“亚克霍瓦斯“既不是沙华鱼人更不是玛林提的名字这点。他没法想象一个王子会有这么个不体面的名字,直到他想到了克瑞努阿王子的命运和黑云。
“放聪明点,玛林提!“祭司边说,边用戴在胸前的鲨鱼牙项坠威胁舍姆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