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贼并不畏缩,手中尖刀立刻迎上,却依然在说话扰乱洛风时,“也是,说不定他就幸运呢…有童子煞的人能够活到弱冠,本来也不多见。”
洛风时手中匕首一凛,只闻尾贼又接着笑道,“我倒是忘了,他应是明年才二十弱冠…你又能陪他多久呢——”
本来狐族以魅惑为长项,洛风时却并不多看他眼睛,尾贼便又在对战中加以言语,慢言调笑,一字一句钻入洛风时脑海。
“——他上回可就差点死了……”
论起元夜的帐,上头便有尾贼的一分,只是洛风时当时救人心切,并未与尾贼多加交手。此时相遇,可谓是旧帐新帐加在了一起。
洛风时手中匕首攻势更加凌厉,然而与之同时,身侧却渐渐有空门一二现出,好像不由自主间已被尾贼言语所影响。
尾贼手中尖刀“当”一声将匕首格在面门前几寸处,转而又出新招。不知不觉中,二人的位置渐渐偏离。
刀刃刺破衣袖有声而刺入血肉无声,洛风时轻嘶一声,脚下连退三步,匕首将尖刀刀刃格在身前,而尖刀的刀刃却已刺入肋下半寸。
虽然只是半寸的伤口,在关键时也足以牵制行动,尾贼正欲窃喜。
然而他意想不到的却是,洛风时并未发力将自己格开,反而是扭身一个侧转,下一刻,满天飞叶腾空而起。洛风时一脚勾起地上枯叶间赤色的铜枪,铜枪在空中高高抛起,下落的瞬间好像极其的慢。
洛风时匕首转入袖中只用了一秒的时间,下一刻五指揽住长枪。还未落下的枯叶被骤然旋起的枪风引乱,好像在当时墓下执起长枪的那一刻,沉甸甸的重量在洛风时掌心好似蛰伏的赤龙再出,匕首短,仅为刺客之兵,而枪长六尺,却是足以敌千军万马的重器。
武器长短骤变,尾贼心下大惊却来不及退后。
洛风时转腰一个“扫”式,尾贼一脚顿时中击。
借由重心不稳的力,尾贼覆身滚倒,回身一蹬树干,再攻向洛风时双手。
洛风时枪势却一挡,转而枪尖锋芒如蜻蜓点水般一点,破空而出,如孤雁出群直挑对方正胸。尾贼低身作闪,而洛风时手中赤枪无需回转,顺势凌空下压,枪尖受力,左右颤作光华数点,这一式在古书上称为“凤点头”,便是称这数点明光。
这一招一式,皆是洛风时曾经在襄州客栈后的院子中演过无数次。洛风时每天起来时动静小,他又常是清晨出来练枪,因而虽然众人都住在客栈里却只有许麟书知道。许麟书重伤的那几日他终于破了这惯例,一连七日都没出现在院子的曦光中,再持枪上手时,院子里已经覆了厚厚的积雪。
那一回,他头一次感到了焦灼的迷茫。枪畔是飞雪,飞雪与尖枪斗,舞作一片银花,但刺入的终究是虚空。他需用这柄枪去做一些事,护一个人,但他不知道自己够不够。
而此时,冷冽月下,萧瑟林中,在洛风时执起赤枪的时候,他猛然发现尾贼在自己手下已经难操胜势。手倚铜兵,一种新生的力量为他所有。
尾贼一招后退,再将攻势引向树侧。打斗激起枝上的落叶纷纷飞过二人,洛风时手中赤枪作一个勾枪势,转而又攻。
在这样枝叶繁茂的地方,并不利于枪一类长兵的施展。尾贼将洛风时引向此处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尖刀的寒光一闪,尾贼侧手将刀刃与赤枪相格。紧接着刺耳的摩擦声一炸,刀刃顺枪杆划向洛风时左手。洛风时左手即刻一放,赤枪转到右手,拧转又与尾贼相持。
狐眼男子眯起眼,神情颇为不善。纵身相旁一跃,以树干蔽身。
洛风时手中赤枪与树木一碰,转而微滞。
这便是机会。
尾贼心知赤枪调转需要时间,正月色下洒,一片银辉。抓住这须臾间,尖刀的银辉与月色相映,同时递出。
然而比他更快的则是一道赤焰般的精光。
尾贼蔽身的繁茂双树恰好隔断了他的退路,叶落声中听不见胸骨断裂的微声,洛风时手中的枪尖已经刺入了狐眼男子的胸口。
这不可能。
尾贼眯了一世的双眼不敢相信般睁大。
洛风时手中执的确实是赤枪,却不是完整的赤枪。早在离开襄州之前,洛风时便为携带方便而将六尺多长的铜枪改作了可以拆卸的两截,平日随身携带看不出是长枪,更能掩人耳目。
方才落叶纷飞之间,洛风时出其不意将赤枪两分,刺入尾贼胸口时犹快他半刻。
鲜血汩汩而出,狐眼男子浑身颤抖,然而数息之间眼里月色的银光却已经黯淡下去。洛风时脸侧也沾染上血色,他知道自己肋下的伤口必然撕裂严重,但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上的剧痛,朱红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这一枪,是我替许麟书还你。”
尾贼模糊之中听见身前的年轻少年声音道。
赤焰般的枪头再一刺一转,洛风时感到抵在树干上的躯体轻轻地一抽。
他才知道,到此时这场对决才真正结束。
好像松懈般,洛风时摇晃了一下退后一步。然而苍穹之下,对决却还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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