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先生,恕我直言,这样的利率放在整个沪上都是不可能的。”经理面色有些难看,他断定霍华德只是在耍些惯用的伎俩。
“坦白说我也没有料想到,这是对方主动提出。”霍华德笑了笑,站起身来,“虽然这次没能合作,我想姚小姐应该不介意多一个朋友。”
“自然不介意。”姚碧凝知道霍华德已经不打算再谈下去,随人起身,状似不经意道,“我能够知道自己败在了谁的手下吗?”
“安泰。希望今后有机会再与民丰合作,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告辞了。”霍华德转身,背影消失在门口。
“我们真的一分也不能再让了吗?”碧凝注视着案几上的檀木匣子,并不愿如此轻易地放弃。
“我们给出的条件已经是尽可能让利,如果真的再将利率上调一个点,这场合作就没有什么进行的必要了。”经理蹙了眉头,额间显出几条皱纹,“倘使安泰真的这样做,他们为了拉拢霍华德可谓是不惜成本。”
商人所看重的,无非是利益。任何一场没有利益维系的合作,都如空中楼阁,毫无搭建的可能。霍华德如是,沪上任何一家银行亦应如是。
那么安泰银行,又为何成为了其中异类呢?碧凝不相信会有例外,唯一的可能是,它想用眼前的让步换来长远的利益,又或者看重的原本就另有别处。
“我过去似乎并未听说过安泰银行。”碧凝思量片刻,寻不出什么线索。
“安泰是近些日子才出现在沪上的。”经理走到墙边,从褐红色木质斗柜里拿出一份报纸,“这是开业时的报道,此后就再没有了。”
姚碧凝细看那份报道,确实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一张剪彩的照片和简短的叙述。可就在那张照片里,碧凝却隐约觉察几分熟悉的意味。
那彩绸后边站立的身影,和蔼可亲的面容,令碧凝回想起镇守府中曾替她包扎脖颈伤口的——宋妈。
这个觉察让碧凝心头一震。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那么宋妈与它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者更直接的问题是,陆笵与安泰银行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呢?
重重疑惑漫上来,像黄昏时将暗未暗的天色。看来要解答这一切,必须要去一趟安泰银行了。何况碧凝对于争取霍华德的合作,抱着极大的决心。她只有了解到对手的意图,才能够获得转圜的余地。
按照报纸上的叙述来看,安泰银行亦在公共租界里,与民丰相隔几个街区。因来时路遇的骇人情景,碧凝仍旧心有余悸,不愿再于租界内乘坐黄包车。
两三点的日光倾洒在街道之上,碧凝乌黑发髻亦映照出流转的金红。
她穿过熙攘的人群,街道两旁的建筑宛如异国街头,对她而言毫不陌生。这是她与乔舒易曾无数次走过的地方,树木老了又抽芽,从懵懂孩童到青春年少。
独自走在这被回忆充斥的道路上,她不禁有些恍惚。正是这一阵恍惚,却被人一撞,手包掉落地上。
蔷薇镂金的怀表滚出来,锁扣弹开,不偏不倚落到行人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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