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吃饭时,李安通热血上涌,对着这千把来人道,
“各位将军。这几日,我们曾四涉沘水,次次得胜归来。不是我等夸口,也不是我李安通神威,如果不是各位有本事,又说什么胜利?明日,同样,我们要第五次渡过沘水,这一次不比之前,大家可能有去无回。故而,愿意跟我去的,就站我这边;不愿意的,就留守,李安通也绝不会勉强。”
八千陈留兵面面相觑,第一次见李安通这般严肃,可想明日该是怎样的血战。
但是,接连几天的胜战,让李安通又顺利地募集了三千死士,这些人跟着她已历生死,感情较之前进步了不少。见到她,个个眉开眼笑,有些喊将军,有些喊通哥,亲密无间。
李安通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召集到这么多人。大家歃血为盟,指河为誓,等清酒落地的片刻,有人为他们唱起慷慨激昂的歌,正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行。”
一遍不够,又来一遍,沘水岸,英雄热血,宋军战士心连心。
事后,李安通对左朝阳道,“就麻烦将军率领一部分人,向羊谷东门突进,争取和城中守军联系。”
左朝阳满口答应,“是是是。安通兄弟请放心。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其实,昨夜,赵启秀已经布置了该做的所有事宜——
“将军可知。明日李安通五渡沘水,有多少胜算?”他目光锐利,直视左朝阳。
左朝阳一时心虚,道,“自是必胜了。”
“左将军真的这么认为?”
“那,必败?”
赵启秀微笑道,“左将军对天遇就这么没信心吗?”
左朝阳擦擦汗,不知怎么的,对于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将——他目前的职位比他高了至少三个级别,——可他总感中气不足,“那是……”
“胜还是败,部分在天,部分在人。天那部分,我们无法掌控。人那部分嘛,自是事在人为了。所以明日,天遇的得胜,还需要将军的助力。故而,我想劳烦将军答应文叔一件事。”
“你说。”
“明日五度沘水,若是有人敢掉头回来,无论是官兵还是宋兵,一律击杀!”
左朝阳大吃一惊,“什么!那若是李安通回头呢。”
赵启秀苦笑道,“他不会的。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就好。”
“是是是。”他恭敬以应。
“还有。将军率人向羊谷挺近时,需要一路散布谣言,就说我大哥十万宋军已经赶来救援,同时宣告何荩诚已经阵亡。反正就是,造谣造得越起劲越好。另外,请将军把这几日的官兵尸体通通收集起来。每一匹战马上驮一名官兵尸体,还要在尸体上插旗帜,上书血字‘宜城大军到’,然后放回官军大营。”
左朝阳小心地问,“做这些,都只为乱官军军心?”
赵启秀点头道,“不过是小计而已,主要是还是要看他了。”他嘴里的他,就是指李安通。
想起昨晚的对话,左朝阳仍旧赞叹,他一向觉得这两个少年不凡,今日果然验证。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本来还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如今不如趁早赌一把,就把宝押在赵启秀身上。
亲切地对李安通道,“安通兄弟尽管去,这里有我。”
李安通听他这样一说,也放下心来,和冯翊去了。
正是炎夏。刚下过雨,河水暴涨——昨夜还只是过膝,今日已有人般高。李安通率三千死士骑马刚渡,后面就有人偷摸着往回跑。
只听得一声惨叫,她回过头,便见左朝阳带人立在沘水边,对着逃兵就是血淋淋的一刀。
有了先例,接下来便再无人敢回逃,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李安通向前。
宽河刚过一半,又见对面官军已经列起长长的厚人墙,意在阻止他们前进,声势浩大,每个官军手中都是长刀利刃在手,刀光银辉,在烈日的照耀下,反射性地灼人眼眸。
面对如此强悍的阻势,李安通开口问道,“该当如何?”
冯翊立马应道,“唯有死战!”
冯翊喝完,三千死士同样跟着喊,“唯有死战!”
李安通提高声音,又问,“该当如何!”
冯翊加大音量地回答,“唯有前行!”
后面的声音旋即也震耳欲聋地传来,“唯有前行!”
官军被气势雄浑的龙城军震慑住了,这一批教前几日来势更为凶猛。
将至河边时,李安通把剑出鞘,扬剑在半空中,挥了两下,三千死士齐齐跟着拔出佩剑,整个沘水岸边都是刀剑碰撞的声音,噌噌噌……
李安通最后高声喊,“该当如何!”
这时,众人齐声呐喊,“不胜不还!”呐喊震慑林野,响遏行云。
声落的刹那,是鲜血飞溅,是掠耳快转,是战声淋漓!三千死士如黑色旋风一般地疾驰而来,碾压一切,所过之处,官军们纷纷逃窜。
这是战场上才能养出的铁血兵。李安通剑锋指处,所向披靡。
更为糟糕的是,官军中还流传着阴间将军的传说,把李安通由人化鬼——她本就威猛盖世,此刻在口耳相传中更显恐怖。
加之,她面若桃花,容色极美,与之对阵的敌将,有些从未见过李安通,只为贪看她的容貌,可这一瞬贪欢,项上人头便已落地。
多日来的厮杀,把李安通传成一个嗜血艳绝的鬼将军。不是鬼,又何以有如此美丽的容貌;不是鬼,又怎么会有出神入化的剑法,气吞山河的气势?
这样的浴血奋战,拼命的厮杀,李安通杀到何荩诚所在的中军之处。
令人奇怪的是,何荩诚却突然放慢攻势,甚至开始按兵不动。中军人数也有一万八千人,而李安通只有三千,比例也有六比一,没有道理啊,难道是何荩诚有其他的策略?
是夜。李安通和主要部将商议,大家都说,何荩诚可能准备置之死地而后生。
羊谷迟迟攻击不下,如今官军军心又大乱。他现在按兵不动,实则可能在准备放大招,以这二万主力和李安通的三千死士,决一死战。
但就算知道如此,他们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商讨无果,各自休息。
到了三更时分,突听得外面鼓声大乱,李安通急忙披衣起身。
就知道这何荩诚会有计谋。难道这几日的按兵不动,就是为了伏击?可是即便是在深夜里她也加强了防守,何荩诚怎么敢靠近呢?
眼见一阵火光在上空燃起,只听有声音远远传来,“请李安通将军入帐一见。大将军跟您有事商议。”
一声刚落,另一声又起。
将士们纷纷劝道,“通哥别去。谁知有没有陷阱!”
连冯翊也道,“明日是决战之日,他们估计是求饶来了,通哥,我们又何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