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却不由叹息,凡界妖物横行,还是不能久留了……
这里的道宗与她记忆中也天差地别,既是鼎盛,她要在这里收徒,谈何容易。
她心里惦记着玄天峰,若是在桐城兑了灵石,须得先回峰一趟。
至于收徒……
木离想到这里,扭头看了一眼孔寒……
这个小道士既已开光,人有些胆识,况且与师尊有几分相像,亦算缘分。
孔寒恰好也转头看向了她,两人目光相碰,木离露出个自觉和善的笑容,孔寒却慌慌忙忙地转开了眼。
三日后,许州桐城。
桐城地处景州凉河畔,城池繁华,暮春三月,恰值上巳,城中更是喧闹,河畔游春者众。
定西侯府位于城中东面,府外长巷已是车马填咽,靡靡丝竹之音自墙头而出。
侯府春日宴饮,桐城勋贵皆受邀而往。
庭院内一派歌舞升平,石砌的水径蜿蜒盘曲而过,清澈水光自假山之上沿细竹潺潺流下,细水自空竹涌出,竹枝随水流上上下下,击打山石,叮叮咚咚。
宾客跪坐于草上软榻,八面春夏秋冬,花鸟虫鱼梨木屏风立在榻后,又有侍从各执伞立在两侧,榻前点着幽兰香炉。
曲水上游坐着定远侯,他年过五旬,已生老态,鬓发花白,又长了一身横肉,早不见了少时风流。眉目之间郁郁,眸色灰败,是个暮气沉沉的半老头子,可他偏偏穿着宽大飘逸的胭脂色丝质长袍,坐于上首处,冷眼看一众宾客饮酒作乐。
舞姬,乐伶往来不绝,他的手边坐着两个姬妾,皆着锦绣红衫,葡萄石榴缬纹浅绛纱裙,却都赤足,不时在他耳边轻笑一二,朝水畔指指点点。
曲水畔边数个道人手捧兰草,口中念念有词,以行祓禊。水中羽觞杯斜插五彩羽毛,置于荷叶之上,缓缓流过,更有临水浮卵,随波而下,辗转停于宾客间。
临水饮宴,俱是风雅。整个侯府仿佛谁都记不起来,不过月余前,府中丢了一个小儿。
虽然侯爷子嗣众多,可到底是骨肉,如此风平浪静,委实奇怪了些。
可谁都不敢提起。
两个小丫鬟在庭院里看了一阵热闹,就去茶房,领了茶具和茶饼,往佛堂缓步而去。
碧衣的丫鬟压低声道:“这报官以后,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听说七少爷的下落?”
另一个粉衣丫鬟左右一望,见廊上再无别人,才答:“七少爷在府里头可一点也不受宠,谁知道呢……你瞧瞧今日,府中的姬妾巴不得七少爷再也不回来……”
两人拐过一重月亮门,楼阁便在眼前,雕花的乌漆阁门大敞,两人惊讶地对望一眼,碧衣丫鬟出声唤道:“夫人,茶来了。”
李夫人平时不爱热闹的宴会,今天自然也没有出来迎客。李氏是定西侯吴斌的发妻,比他还要长上几岁,十年前就退居府中一处清净楼阁,于青灯前问道,再不过问府中事务。
此刻阁楼里面寂静无声,一时没有回音,两个小丫鬟端着茶盘驻足凝神细听,好一会儿才听见沙沙沙的细碎声响,像是丝履贴着地板走路的声音,可是只响了几声,音就停了。
“夫人……”碧衣丫鬟又出声唤道。
依旧不闻人声,她扭头朝另一个丫鬟点头,两人轻手轻脚地朝前走,跨过三尺高的门槛才见门旁摆了三个大小不一的黑陶罐。
罐底带着泥,像将从地里挖出来。罐口覆盖薄薄一层白皮膜,漂洗得纤尘不染,分辨不出究竟是牛皮或是羊皮,还是别的什么兽皮。
最大的陶罐口上,膜上不知从何处滴落了三两颗滚圆的水珠,随着她们脚步临近,轻轻地弹跳了数下。
丫鬟们第一次在阁楼里看到这几个罐子,不由面面相觑。
“这些个陶罐是哪里来的?为何在此?”
“是驱邪的。”
李夫人的声音忽然从阁中飘了出来,吓得二人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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