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
一队队车马缓缓而行,薛蟠骑在高头大马上,抬头看了看日头,有些厌恶的擦了擦胖脸上的汗珠,又回身看了看随侍在薛姨妈马车左右的丫头,眼中闪过一丝火热。
“香菱,过来,给爷擦擦汗。”
丫头眉心有点胭脂,正是当日被薛蟠强抢过来的可怜人,原名甄英莲,本是江南望族乡绅之独女,不幸被拐子拐走,养到如今,出落得好生齐整模样,外貌酷似红楼第一美人秦可卿,被薛宝钗取名为香菱。
见薛蟠用火辣辣的眼神看着自己,香菱本能的后退了几步,之前她被冯渊看上,告知要一生只娶她一个,本以为总算要脱离苦海了,没有想到又遇上了呆霸王,活生生将冯渊打死,将她拖来。
她无力反抗,心里对薛蟠十分畏惧。
“蟠儿,不要胡闹!”
车帘被掀开,露出薛姨妈不悦的面容,只见她冷淡的看了香菱一眼,朝着一脸银笑的薛蟠训斥道:“好生赶路要紧!”
“母亲!”
薛蟠不乐意的嘟囔了一句:“香菱是我买来的,该给了我才是,你将她要去做什么?”
“混账!”
薛姨妈气急,骂道:“我是你母亲,要你一个丫头你还不乐意了,要不是你在外面胡闹惹事,我们又何必……”
“妈妈息怒。”
马车内传出了薛宝钗温和淡漠的声音:“哥哥,不过是个丫头,也值当你这般顶撞妈妈不成?还不快给妈妈赔罪。”
“我只是随口一说嘛。”
薛蟠虽然是呆霸王,不成器至极,但他也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对薛姨妈颇为孝顺,对薛宝钗也甚为爱护,如今见惹恼了两个至亲之人,不得不顺着薛宝钗的话头,赔罪道:“母亲不要生气,我不说便是了。”
说着便打马离了马车,到前头去了。
“哼!”
薛姨妈依旧有些气不平,冷冷的看了香菱一眼,放下了车帘。
车上。
“妈妈,这是怎么了?哥哥已经赔罪,妈妈何必还生气?”
薛宝钗放下书稿,宽声安慰道。
“我不是气蟠儿。”
薛姨妈叹息道:“我是不快蟠儿为了一个丫头出手打死了人,可见这个丫头不是好的,长得这般风流,妖妖媚媚的,勾的蟠儿左蹦又跳,不时和我厮缠,想要了她去,哼,要我说,就应该将这个祸根卖了,一了百了,省的蟠儿这般惦记!”
“香菱的确生的好。”
薛宝钗颔首笑道:“只不过既然为了她,哥哥打死了人,想必是真心想要她的,如果妈妈冒然将香菱卖了,就算哥哥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埋怨的,为了一个丫头,又何必呢?妈妈现在将香菱放在身边,好好调教一番,借此收拢收拢哥哥的心,以香菱的品貌,总比外面不干不净的要好的多。”
“欸……”
薛姨妈闻言叹息道:“我的儿,你说的我如何不知道呢,只是你这个哥哥,是不成调的,即便香菱再好,只怕也只是一时新鲜罢了,想靠着她收拢你哥哥的心,那是麻绳系豆腐,别提了。”
“妈妈宽心。”
薛宝钗摸了摸手中的书卷,温声笑道:“到了都中,自然有舅舅、姨夫他们管束哥哥,又离了金陵的那些狐朋狗友,想必会安分许多的。”
“你说的是。”
薛姨妈这才展颜,扫了一眼薛宝钗手中的书卷,笑问道:“我的儿,这些日子,我见你每每拿着这卷书看,可是有什么缘故不成?”
这话不是没有缘故的!
薛宝钗从小得薛父的钟爱,亲自教她读书写字,以她的聪慧,自然是杂学旁收,博学宏览,只是后来薛父去世,她便放弃书字,只留心针凿家计等事,为母亲分忧解劳,像如今这般手不弃书的模样,薛姨妈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妈妈慧眼。”
薛宝钗将书卷递给薛姨妈,解释道:“这是姨妈府上的一个表弟所书,名叫蜀山剑侠传,妈妈想必也是听过的。”
“原来是它!”
薛姨妈拿起书卷扫了两眼,就放下了,她是四大家族中王家的女儿,和王夫人、王熙凤一样,都是不读书的,对此自然没有兴趣,只是感叹道:“早听说你姨妈大伯子家有个得了仙缘的庶子,想来就是他了。”
“恩。”
薛宝钗拿回书卷,灿然一笑:“我们如今进京走亲戚,姨妈家又不比寻常人家,自然该多了解了解,以免到时不及。”
“你姨妈来信,倒是没细提过这事,只听你哥哥提过几耳朵。”
薛姨妈皱眉道:“我的儿,你快和我仔细说说,此事倒是非同小可呢。”
“好。”
薛宝钗将自己知道的细细说了一遍:“……以此书观之,这个表弟只怕真是不同凡响呢,也不知道姨妈他们如何自处的……”
“此事不好,不好。”
薛姨妈一听,眉头紧皱:“你姨妈家只怕是个是非之地,这个琮哥儿这般厉害,又不是你姨妈这一房的,如今你姨妈执掌着府上的中馈,中间肯定有龌龊,我原本想着先在你姨妈家落脚,毕竟方便,现在看来还是直接去你舅舅家为上。”
“妈妈此言大善。”
薛宝钗颔首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盼望姨妈能和这个表弟好好相处,不要为了内宅的琐事误了大好机缘。”
“大好机缘?”
薛姨妈诧异道:“这话怎么说?”
她远在金陵,又是个不读书的寡妇,忙着生意和薛蟠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已经费劲了心神,王夫人虽然连连来信怂恿她进京,但是哪里会将欧文的情况说给她知道呢,因此她对于欧文真的不了解。
“妈妈只怕还不知道呢。”
薛宝钗有些异样的看着手中的书卷,喃喃道:“这个表弟自言得了仙缘,三岁那年,未进学一天,挥笔写就了这卷书,之后日写万言,被陛下看重,钦封为重华真君,隔三差五就入宫为陛下讲道,陛见不拜,陛下也称呼一声真君呢。”
“天啦!”
薛姨妈失声叫道:“咱们家竟然有这样的亲戚,你姨妈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要知道咱们家就是做皇商的,要是有了这层关系,即便你父亲去了,你哥哥不成器,但生意也不会这般难做呢,还有我的儿,你备选才人赞善之职,只要说一声,必然是万无一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