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林听了只是好笑:叫我去玩就是了,又叫我“慢慢的”玩,这“慢慢的”是什么样的玩法呢。想着自己偷乐了一阵,便一溜烟跑到不远处年轻人的队伍当中了。临走之前,他还晓得有脑子去想着母亲手里的瓜子,可是成了“一手抓瓜子,一手抓雪球”了。
马路上的年轻人早玩疯了。光滑的路面上,不时有几个人摔了个仰八叉,但摔倒的人爬起来后,又接着向“敌人”扔雪球。想来也好笑:原本满是积雪和冰冻的路面上要是不请这些人来清理还好一些,请了后境况反倒是变得更坏。下午三点中后,人们见实在没什么事情好做的,队长又管不了他们,便三三两两的打道回府了。李开山更是因为怕着那些孩子们不时飞来的雪球砸着了自己而早在两点种就接了把铁锹扶着走回家了,也不要媳妇兰花送,更没有和海林打半声招呼。至于分钱的事——嗟!回家多好,没什么好要的!
到了下午三点半钟,大洼派来的扫雪“代表”走得只剩下那十几个好动后生了。归大洼代表清除的马路上一片狼籍:数不清的瓜子壳满地都是,雪团更是在光滑的路面上不断地打着滚儿。那些别队里的代表见了这番景象只不住摇头,那神气分明在说:大洼的这些人太没有素质了,看我们这一段路扫得好干净!如果说大洼的扫雪代表真的做了什么贡献的话,那就是为了小店的经济做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贡献,那些瓜子壳可不就是证明。
打打闹闹的,这些小鬼头也陆陆续续地向返程的路走上了,但伴随着他们的路迹的还是那些漫天飞舞的雪球和那些嘻嘻哈哈的笑声。虽说他们的行为让路人特别是那些刚把路面清理好的人感到很恼火,但海林却很开心:在这里,他又寻找到了那份早已失去的童年。最起码,这五十年一遇的大雪如果就这样被清除了,岂不是太可惜了么。
想到这里,他又捏了块雪团砸向刚才暗算正在想心思的他的那个人:“好啊,你居然敢暗算我!”
那人笑道:“我可没暗算你,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正在想心思哦。想什么呢你,那么入神。我猜八成是想着要讨老婆了,可惜这里没有年轻的女孩哦,不然我倒可以考虑给你做个媒人啊!哈哈!”口中说着,手里也没有停下来,说话间一颗飞球早窜到海林面前,被海林侧身躲开。海林低头的同时也向他扔了颗早准备好的雪团,不想一下子就把对方砸得尖叫起来。
听着声音不对,海林定了定神看了前面。原来发出尖叫声的并不是“敌人”,而是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年轻女孩。刹那间,他感到好不自在,便十分紧张而小心地走上前去,准备和那个女孩陪不是。
这个穿着粉红色羽绒服的女孩正捧着脸疼得站在那里哭呢。可不是,冬天里的寒风刮在人的脸上本来就让人觉得像被刀子割了一样的难受了。就是在这么难受的脸上挨上结实的一雪团,那个不感到疼到心里去,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孩呢。
海林看了看这个羽绒服女孩,上下打量着。女孩的脸被她的手捂住了,长长的棕色卷发又遮住了残余的部分脸蛋,因而海林更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没看清楚这个女孩长什么样子,他就越对对方感到好奇,非得要探出个究竟。于是他轻声问道:“你,你不要紧吧?”
“嗨!什么话,脸都没你砸没了,还不要紧呢。”刚才和他打雪仗的那个人跑过来打趣着他,那人叫张蓝。张蓝道:“还不过去给人家脸上吹两口啊,砸你一下,看你疼不疼哦。”
“去,别口没遮拦地胡说着。”海林后悔死了,头也不回地训斥着张蓝,只望着那个女孩道,“能不能把你的脸给我看看,不然我送你到医疗室看看吧,反正离这里也没多远。”
“让我在看一看你的脸……”张蓝听了海林和那个女孩的话,更是笑得不行了,便笑着用《求佛》那首歌来取笑她他。
海林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人家都被砸成那样了,你也不想个办法,光会在一边咬文嚼字的。”
张蓝听了,只把嘴深深地一吮,装做起鸡皮疙瘩的样子道:“还‘咬文嚼字’呢,大学生就是大学生,说起话来都有这样高深的文学水准,我一个粗人可听不懂哦。”见那个女孩捧着脸,虽说没有哭声,但他知道她一定还在哭,便正经道:“哎!美女你没事吧,要不我送你去医疗室,这里有色狼你在这站着哭实在很不安全哦。”说完又瞥了海林一眼,做了个鬼脸。
“哦……”那个女孩低声说道,“我没有事的,一会儿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听了女孩的声音,海林顿时心里一动,仿佛吃了蜜糖似的感到满口都是甜香,那全身的毛孔也跟着抖动了好一阵。他忙接口道:“对不起,真的实在对不起。我,我并不是故意的……”说完又低下头弯着腰给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仿佛又感到有什么不妥,他又后退了两步,再次给她鞠了几个躬,算是道歉。
“刚才我是没看见的,真的很抱歉,请一定要原谅我的鲁莽。”他慌张地说着。
“道歉有什么用,请人家吃饭啊!”张蓝又取笑道。
“好,好。我一定请的。那你晚上就在我家吃饭吧。”海林听了张蓝的话,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但马上他就后悔自己失言了,因为张蓝听了他的话,立刻就暴笑起来了:
“哎!人家是你什么人啊,怎么就让人家一个人到你家吃饭呢,老泰山和丈母娘就不打算请了吗?”
这回那个刚才还哭着的女孩听了也忍不住破涕为笑,她抬起头来笑着看看刚才砸着自己的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看则已,一看她就顿时惊呆了,立刻傻乎乎地看着海林。那张本以展开的笑脸又僵了下去。她的口张了又张,欲言又止。
见了这个情形,海林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他只得赔笑着说:“哎!你,你还好吗?”
那个女孩眼睛里突然就放了一种一样的光芒。她张了口,正要回答海林的话,就被旁边的张蓝插了话进来:“哟!‘哎’是什么人啊,人家是有名字的,你怎么就不知道问啊?真是个书呆子。”
海林这时也就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低头看着女孩道:“冒昧地问一声“:能不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听了海林的话,那个女孩眼睛里刚才还放出来的神光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变得黯然伤神。她并没有露出任何笑容,幽幽地道:“我的名字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如果我说不能,那你将会拿我怎么办呢?”
李海林顿时感到神情大窘,就想早知道就不该问她这么一句话了。他便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红着脸垂下头,半句也不敢吭声。那只原本还搭在后脑勺的右手也早放了下来,残废似的垂下,迎着风晃动着。
“还是老……”女孩轻蔑地一笑,正要脱口说他几句什么,但想了想又将话噎回去了。她看了看道路两边田野里那白茫茫的雪地,悠然地说道:“如果你连我这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那我的名字也原谅我无可奉告。”说完便正眼也不看海林一眼就要大步向前走去。她穿的是一双后跟很高的马靴,不打滑的。
张蓝见状,只把海林的衣袖使劲一扯,咬着他的耳朵根正要嘀咕些什么,只见那个女孩又回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海林。海林见状,也只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地盯着女孩,他很奇怪那个女孩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说是喜欢自己吧,又不像:那双眼睛里根本就没有那种因为爱恋才发出的光芒;说是讨厌自己吧,也不是:她的眼神里分明就表示了关怀的神色。那,她看着我到底要做什么呢?
“叫我雪吧。”那个女孩冲着海林淡淡地说道,“我喜欢这洁白的雪地,请叫我雪。至于我到底叫什么,那并不是很重要。今后如果有缘的话,我会考虑将我的名字告诉给你的。”
这回,她说完便真的头也不回地走远了。海林听了她的话,顿时像丢了魂魄,感到心里一阵空虚。他想着:雪。她让我叫她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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