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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铭祺听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把自己来康襄城所作的一切改头换面,张冠李戴,全部累积在葛尔泰的身上,作为向嘉庆皇上邀功请赏的政绩,真没料到他还有这么一小手。不过见葛尔泰能诚恳地向自己倒出实情,心中已无责怪之意。老话说的好,一将功成万古枯,更何况葛尔泰是自己的上司,踩着下属的肩膀往上爬,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情,自己对名利又不是那么计较,一切随他去吧!想到这里,不由得哈哈笑道:“哦,原来是这码事啊!无妨无妨,本官所作的一切哪算的上是什么丰功功绩啊!若是能帮提督大人返京荣升,那岂不也是下官的荣幸,大人不必耿耿于怀。对了,听大人的口气,难道是皇上恩准了吗?”

葛尔泰点了点头,道:“昨日便已接到皇上的圣旨。”

刘铭祺拱了拱手,贺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不知高就何职呀?”

葛尔泰红着脸道:“步军统领,九门提督,正二品衔。不过本督没忘在奏折上把刘大人安邦治国的雄才伟略加以奏报,皇上阅后龙颜大悦,对刘大人也另有旨意,荣升你为鸿胪寺寺卿一职,随本督一并调返京城任职。只是官衔上比起你现在的二品巡抚略低了些,但是,京城里的官即便是小上二品都比地方官威风得多,你放心,到了京城,本督定会替你四处活动,不会亏待了你。再说了,凭刘大人的才干也不该窝在康襄城这屁大点的地方,以后在京城有你大展拳脚的时候。”

本来是件大喜事,能从地方调到中央去任职,搁谁谁不乐得,可刘铭祺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思前想后顾虑重重:按讲嘉庆不会这么快就知道自己杀死郑公公死的事吧?难道是先给个甜枣哄着我进京,然后再对付我?不对,这才几天啊!就算是走漏了风声,嘉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消息的。也许正如葛尔泰所言,嘉庆一时对我赏识信任,所以才会将我调往京城任职,唯才是用。既然这样也好,康襄城不是我久留之地,何不借此机会,来他个金蝉脱壳,时间一长,郑公公的死就成了无头案,自己也能脱得了干系,而且自己又能到京城玩乐一番,何乐而不为呢!

“刘大人,刘大人……”葛尔泰见刘铭祺闷头不语,拍着他的肩膀唤道。

刘铭祺猛地缓过神儿来,连忙找个话题,笑应道:“哦……下官感谢提督大人的恩典,但不知这鸿胪寺寺卿是个干什么的官呢?”

葛尔泰见刘铭祺这么关切,心里也安慰些许,呵呵笑着解释道:“鸿胪寺掌外宾邦交仪礼,朝会仪礼、吉凶仪礼之事。别看名堂挺多,都是些仪式的安排布置,只要不是皇上要参加的礼仪,鸿胪寺内的少卿、主薄、鸣赞及主事都能应付的好好的,自然不用劳神你这位鸿胪寺寺卿大人亲力亲为,可算的上是大清最大的一个闲官。”

刘铭祺点点头,笑道:“既然圣旨已下,天命难违。下官岂敢不从,更何况有提督大人照应,下官愿追随提督大人返京任职,但不知您何时启程?”

“后日!”葛尔泰应道。

“这么急?”刘铭祺顿问道:

“本督连做梦都等着返京这一天呢,心切得很呢?本督决定提升王世长大人为康襄城塞外守军提督,本督已将任命奏折送去京城,估计朝廷不日便会委任,明日军权一交,后日便携家眷动身。刘大人呢?是不是跟本提督一起入京?”

刘铭祺面『露』难『色』,犹豫道:“这个,下官刚刚纳了一房妾,后日便要入京?俗话说新婚燕尔,未免有些仓促。”

葛尔泰一听,哈哈大笑:“也好,等本督入京后,便去奏请皇上,就说刘大人手头上的公务繁忙,正在交接,不能及时返京上任。本督奏请皇上荣你半个月之限,刘大人看如何啊?”

“谢,提督大人!”

“还谢什么,要说谢的人是本督啊!”说完,葛尔泰拉着刘铭祺又接连的喝了四五杯酒,大有一醉方休的劲头。

刘府热热闹闹的新婚纳妾大筵一直持续到日落黄昏,宾客才开始渐渐道别退场,今天很奇怪,除了葛尔泰一个人喝的烂醉如泥外,其他的官员富绅们都喝的刚刚好,喝的是心甜肉甜嘴巴甜,没有一个人敢在巡抚大人的婚礼上出洋相的。

……

.欢歌笑语,嘈杂喧闹的一天终于结束,府内的奴仆丫环们趁着落日仅存的余晖,纷纷忙碌着清理打扫筵桌上的残羹剩饭。

本来有意留下来大闹洞房的鲍铁等人硬是被总兵王世长揪着耳朵给拽出了刘府。刘铭祺不想新娶的美妾受此惊扰,更是加以细心呵护,所以才暗自跟老友王世长提前打了招呼,凡有闹洞房者,就由他全权处理。

忙了一天的把兄弟宋二虎和张管家见宾客离去,忙不依不饶地拉着正要步入洞房的刘大巡抚又添酒上菜重开宴,非要再陪他喝两杯不可。喜宴上的新郎可算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岂能轻易放过,也不管你洞房里的新娘一个人在房里干等着急不急,死活不肯放新郎回房,吃吃喝喝又海侃了一二个时辰,若不是宋氏出马?一个顶俩,才生拉硬拽地把宋二虎揪回房内,看来今晚的洞房一时半会儿还入不上。

深夜,几颗藏在薄云里的星星羞涩地眨着媚眼,一闪一闪的,格外晶亮。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另有两个丫环在前门提灯引路,刘铭祺摇晃着身子,步履有些蹒跚地朝洞房而去。虽然有张管家给他费尽心思制作的那个漏底杯确实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不过,今日的喜宴上,刘铭祺估计少说也喝了二百多杯酒,去除漏掉的一百多杯酒水,也算是喝了不少。

府内凉风习习,使刘大老爷的酒劲消了许多,见自己像个病秧子似的被两个瘦丫环驾着,心里怎么也觉得不舒服。于是,腰杆一挺,打发掉几个丫环,独自手提着明路的府灯,朝洞房晃去。

就在离洞房的院门还有百步之遥的距离时,恰巧经过秀娘的院门,刘铭祺突然顿住了脚步,抬眼望去,只望秀娘的院里还亮着灯,院中一个背影孤单落寞的倚坐在院亭的石栏干儿上,抱膝而坐,宛似在偷听荷塘内偶尔传来的一声声孤零零的蛙鸣,一张小脸紧贴在自己屈起的玉腿上,暗自发呆入神。

刘铭祺略一愣怔,暗道:“秀娘?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吗?”

世间的事说来就是如此,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每个人的心境都在不同的经历和感受中度过的,不是本能决定的,或许这就是命运使然吧!让每个人都无数次地经历喜怒哀乐愁苦悲,直到死去的那一天才会真正的结束和摆脱。

作为一个女人,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而去换取自己所爱之人的快乐,这种付出和牺牲对女人而言都是不容易做到的。爱情是私有的东西,然而大清封建制度下的女人所拥有的却是份公有的爱情,虽然秀娘是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的老爷纳妾,但深藏心里的丝丝苦楚还是不能一下子释解开怀。

刘铭祺想到这儿,不由得鼻子一酸,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躬身放下手里的府灯,伸手推开院门,轻轻地走到秀娘身后,将随手脱下来的官袍披在秀娘的身子上。正在想心思的秀娘突然一惊,扭头一望,见眼前站着的是老爷,忙起身怔道:“老爷,你……你怎么来了?碧贞妹妹都在房里等了一整天了,还不快去陪她!”望着那双忧郁的眼神涔现在眼前的烦闷和忧愁,使刘铭祺既心疼又有些无措。

刘铭祺随即上前一步,伸手掠了掠秀娘鬓边在夜风中飞扬的发丝,近着身子呵呵一笑,关心道:“老爷见秀娘在这发呆,心里哪放得下啊!”

秀娘抿着小嘴笑了笑,柔声道:“秀娘哪里是在发呆,家中新添了一位乖柔的姐妹,秀娘高兴还来不及呢?人家只是在和腹内未出世的孩儿说着悄悄话呢?”说完,双眸低垂,现出一脸幸福颜容。

刘铭祺拉着秀娘冰凉的小手,紧挨着她坐下。一脸假笑地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能不能算上我这个亲爹一个,咱们一家人一起聊啊?”

闻听此言,秀娘朝刘铭祺皱了皱雪嫩的鼻头,娇道:“常言道,母子连心,秀娘和桦仔的知心话才不跟老爷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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