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沙漠热得仿佛火窑,身处其中就好像连人都要被燃烧,可是太阳一下山,失去了热源的沙漠就会很快降温,寒风刺骨仿佛北境。事实上,夜晚的张牙舞爪的寒风才是沙漠最凶残的刽子手,你永远想象不到一年有多少旅人熬过了烈日,却死在了夜晚的寒风之下。
没有找到避风处,三人只能靠着骆驼挡风,围砌起石头保护着火堆,让它可以给他们几人烧锅热汤。虽然毒萝自告奋勇要给他们烧锅五毒强身汤,但被慎修拒绝了,现在正合着寒风唱小白菜,眼见毒萝就要掏二胡给自己配乐了,慎修手疾眼快把一碗辣汤递到她手上。毒萝乖巧喝汤,顿时安静如鸡。
肉还在火堆边上烤,阿杨喝着热汤暖身子,被辣得眼眶发热,又辣又烫,简直就是二重暴击伤害。
比起阿杨他们甚至可以配上二泉映月去博人怜惜的凄凄惨惨戚戚,楚留香就潇洒快活得多。
沙漠一带昼夜温差大,水果哪里是其他地方能比的,更别说美人在侧殷切招待,衣食住行无一不精。
舞女吟吟笑着,踩着绝妙的舞步转到胡铁花面前,手上掐着楚留香看不懂的符号手势,绮丽莫测,她倚在胡铁花身上给他喂了口酒,笑容暧昧地轻巧离去。
楚留香和姬冰雁隔空和他碰了杯酒,揶揄地冲他笑,胡铁花喝了酒,大大方方挑眉冲他们笑,还对着楚留香抬头比了一下琵琶公主的方向。楚留香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你来我往,像极了当年三个人一起时的样子,三个男人忽然一笑,举杯同饮。
流年未改旧相知,人生侥幸之事,莫过于此。
大厅中央的舞女演出曼妙的舞姿,轻纱遮面更添风情,乐声已经换了好几曲,龟兹国的王妃却迟迟未到。
琵琶公主是龟兹国的珍宝,天生一副好相貌,又聪慧过人。当初黑珍珠第一次立在她的沙漠之船上的时候,琵琶公主抱着试探的态度把这件事情偷偷夹在父亲问安的折子内上报给官家,折子还没有被递出沙漠,一个龟兹国内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店小二找上了她。虽然琵琶公主早就猜到这地方不可能没有朝廷的眼线,但还是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辗转反侧失眠了一夜。暗里的观察不知持续多久,明面上也来了不少人有意无意试探,琵琶公主识时务,也足够聪明,她知道脚下的土地真正属于谁,两个月后,一只东厂的手牌被藏在了脂粉盒送到了她面前。
如她所料那般,之后没几个月,黑珍珠就被撺掇离开沙漠往外面更广的海洋去了,又过了几月,黑珍珠就和朝廷搭上了线。
整个事情自然得仿佛一切都只是巧合,又顺利得像是命运早就预演过一般,琵琶公主第一次感受到名为“国家”的巨物行动起来时,有多可怕的力量。
琵琶公主对商道的积极支持给龟兹国带来了水与财富,也为她获得了极高的声望,在龟兹国国王忍不住要开始警惕自己这个美丽的小女儿的时候,她却踏上了黑珍珠的商船,陪她一起在这商道上奔波。
在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时,龟兹国国王还是极看重这个女儿的意见的,无论是当初大公主下嫁还是龟兹国和外来商人的条件协议,他都会与她商量意见。
可是遇上这个王妃,龟兹国国王就像被迷了心神一样,不管不顾娶她为妃,高价收罗珠宝只为讨她一笑,因为王妃天生体弱,他甚至举一国之财为她四处寻找天材地宝……
更甚至,当初与琵琶说好要向官家投诚,主动改国为城一事,只因为王妃的一个颦眉,就被一直拖延搁置。龟兹国只是沙漠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国,以此向朝廷投诚无疑可以最大化地帮助朝廷管理大漠,当今仁善没有计较他们称国的行为,可是等那些武官平定了周边小国闲下来后,自然准备发难。
石观音受伤逃回沙漠,这时候出现的王妃,即使看上去再家世清白,也让人忍不住心生怀疑。
“妾身失礼了,劳公主久候……”声音婉转如鹂鸟,连乐声都轻了下来,怕扰了美人。
这场宴会的主要是为了给琵琶公主接风洗尘,楚留香几人是公主的客人,自然收到盛情款待。他们坐得离主位不远,能清楚地看到王妃那让珠玉失色的美貌。她向国王微微俯身,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心疼地扶起,腰肢婀娜,体态纤细,弱不胜衣。
“几位就是公主的客人?果然一表人才。”说话的是坐在他们身边的年轻人,眉眼间与王妃有几分相似,约摸就是传闻中那位王妃的兄长。
王妃与她兄长皆是中原人,幼时惨遭不幸,二人相依为命,她随来沙漠行商的兄长一同到了大漠,正好遇见了出游的国王,被一见钟情,成了王妃,她的兄长也被国王看重,管着王宫上下的事务。
和好看的说话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无论男女。楚留香待人素来有礼,更别说对面是个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