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们却不知道这些,他们只知道“阿杨哥哥”这个称呼不能叫了,就改了口叫“烨熙哥哥”,懵懵懂懂,阿杨说过几次这是官家赐的字,现在熟人都如此唤他之后,那些家长们才不整天揪着家里的小子改口。
“烨熙哥哥,你家还有火吗?”
近了年,这些孩子就拿零花钱买爆竹,但是大人们不让他们用火,他们就找人烧过的钱纸里留的那点为染尽的火星点爆竹,大街小巷噼里啪啦,浩浩荡荡。
他们问的火,也就是这个。
“啊,我都给忘了,我烧得干净,刚刚都烧尽了,我给你们拿个火折子?”
为首的小孩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们不玩火,就找张没烧尽的纸片点爆竹,那种燃不起火来。”
一些人若是讲究些,连纸灰都会妥帖处理好,但多还是在户外烧,纸灰就留在原地,便宜了这些孩子。
“那烨熙哥哥,我们去下一家找了!”为首的小男孩准备作别,被阿杨叫住了。
“等一下,我给你们抓把糖去。”阿杨进屋那了个小袋,满满装了一袋子零嘴出去,递给这孩子,叮嘱道:“你们自己分,玩爆竹小心些,离人家屋子远点,也仔细着人,早些回去……”
孩子们一边喊着“知道了!”一边快活地又跑走了。
等林府的下人扫洒完告辞时,天将暗了,师父还没回来,虽然还没到酉时,但阿杨怕误了时辰,准备出门去找师父。
才踏出门,就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了门前,抬眼一看,这车夫居然就是他正准备出门去寻的师父。
顾修竹似乎是没瞧见阿杨那样,自顾自下车,撩开马车的帘子,向里面伸出手去。
一只女性的手搭在了师父的手上,这只手保养得并不好,粗糙、长着茧,还有一些细碎的疤痕。
这是一只习武之人的手。
拿手的主人把手搭在师父手上意思了一下,但却完全不用借力,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人,阿杨却是见过的。
在和林姑娘去西山玩的那个晚上,阿杨还曾把人家的陶胚戳出一个浅浅的凹痕。
马车上又跟下一人,已经过中年,虽是下人的打扮,但气势却不差,像是阿杨在宫中见过的那些嬷嬷。
但阿杨已经分不出注意力了,他现在不知道该感慨开封太小还是该心虚拐林姑娘出去玩被抓包,一时忘了说话。
“烨熙是吗?我叫戴林。”这位夫人浅笑,主动对滞住的阿杨打了招呼,温柔而包容。
“啊、是,我姓杨,取字烨熙。”阿杨对对这种来着长辈的温柔包容有些无措,介绍完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戴林含笑看着他:“是个好孩子。”
顾修竹看着阿杨把这个力气大得仿佛是从小在山上被熊养大的丫头当成那种理想中的慈爱长辈,一时怀疑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徒弟是个眼瘸的。
他把鞭子往阿杨手上一塞,道:“你去把马车赶进去。”
正门是不进马车的,就算阿杨和师父无所谓,马车也过不去门槛儿,只能从其他门进去。
阿杨瘪了瘪嘴,还是接过鞭子老老实实去停车。
最后的余光瞥见师父被那嬷嬷挤开,然后戴林夫人被扶着进了屋。
阿杨停好马车,把马牵去喂食,洗过手回来时,正瞧见那嬷嬷在数落师父。
阿杨方才一路上冷静想了想,才想起“戴林”这个名字,大宋第一位女将军,那位把大半辈子都献给边疆的镇国将军。
那她身边那位,就是官家让皇后赐下照顾她起居的嬷嬷了。
“哪有人二十四给灶君供酒的?这不让灶王爷闯祸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匆匆把酒从供桌上拿了下来。
祭品这些是贾敏昨日就备好让人送来的,所以里面还有酒,二十四日却不能供酒,因为灶王爷要去天庭汇报,不能一张口就是酒味,阿杨那时顺手放在了桌上,一时忘了,哪想得到连累了师父,闭着嘴不敢讲话。
嬷嬷把酒拿下来后不放心又问了一句:“灶神像是今日才换的吧?”
“是,烧钱纸前才换的。”阿杨老老实实答话。
嬷嬷点了点头,似是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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