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王朝的地价和国运是息息相关的。总得来说,地价和王朝兴衰是呈正比的,大体上是呈波谷形态。
在王朝早期,战乱初平,十室九空,人口远远跟不上需要,所以这时候的土地是卖不上价钱的,很便宜就能买到。
官府在这一时期会鼓励民众去开荒,其实就是把之前撂荒的那些无主耕地再恢复起来——自耕农的主力就是在这一时期出现的,因为拓荒后的土地官府会发给地契。
王朝早期之所以是和谐社会,正是因为有足够的土地供应。资源富足了,那么矛盾自然就会少。
而到了王朝中期,在人口数量大幅提高的同时,可开垦耕地的供应也渐渐开始紧张。这一时段就是波谷的高峰:人口和土地的关系刚好达到临界点,社会生产力最高,内部矛盾可控,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与此同时,地价也开始大幅度飙升。
这之后就是缓慢地下坡和一系列按部就班地崩溃:人口愈发增多、田地开始不够分配、社会总财富被稀释、社会矛盾增加、政府开始加税维稳、士绅开始蓄养隐户隐田对抗加税、大批自耕农被转嫁到头上的课税搞破产、缺乏资金的政府更加变本加厉地敛财、恶性循环、革命开始、李自成们出场、互相残杀、十室九空、新朝建立,又一个循环开始。
而在这个王朝兴衰的过程中,地价是明显随之起伏的。
明末时,江苏无锡的良田价格只有一二两,到了清顺治时期,同一块地的价格是二三两,康熙是四五两,乾隆三十年是七八两,最高十余两,而到了嘉庆时期,地价则飙升到了五十两。
注意,以上的明末,指得是崇祯末期。李自成们当时已经将北方彻底砸烂,朝廷为了筹措巨额的剿匪经费以及辽晌,只能不断在南方加码田赋。
地主们疲于应对官府的同时,天灾依旧在毫不留情地摧毁着陆地上所有的农作物。这一切都让1640年之后的江南田价迅速崩塌,到了只有一二两银子的地步。
在那个时间段,江南很多地方甚至出现了撂荒——这在承平时期是不可思议的。
然而史实就是这么发生了:土地收入已经不能应付苛捐杂税,何况还有天灾,大批地主被破产,田契变成了催命符。为了躲避官府的征缴,甚至有人将田契放在道路上任人拾捡。
......
时间回到当下。
在熊老爷收购土地的1629年这个时间段,其实并不是搞拆迁的最佳节点。
从去年开始的旱涝风潮等等灾害虽说给了江南人民沉重地打击,但这毕竟才是崇祯系列大灾的开始,民众们不可能意识到今后的年景只会越来越恐怖。
总之,下至贫农,上至地主,大家还是有梦想的:熬过今年的话,明年大概就会好起来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搞拆迁无疑会多付出资源:再过几年,江南的田价就会像自由落体一样掉落下去,那时候才是收地的最佳时机。
然而某些人等不得了。
将尽可能多的管子插进大明朝身上吸血是既定国策,像上海滩这种承北启南的重要节点是必须拿下的。正在和时间赛跑的穿越众们心急如焚,恨不得明天就在全大明布置好据点,这个时候银子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左家村这个原本历史上默默无名的江南小村,就因为距离规划中的港口比较近,从而成了最早享受拆迁政策的居民小区。
当然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对于世代务农的这些人来说,到底这个拆迁政策是用来享受的,还是用来抗争的,那还要因人而异。
余本德余书办带着征地工作小组,简称“征地办”的一行人来到左家村后,当即就号房子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这边就放出了消息:收地,现银。
得知消息的村民们纷纷赶了过来,在征地办的小院周围纷纷扎起袖子开始看热闹。
征地办开出的收地价码是这样的:劣田每亩五两银子,中田八两,上等水田十二两。
从这个价格就能看出,作为第一批被拆迁的单位,左家村还是享受到了政策优惠的。要知道眼下的田价,即便是上等水田,价格也不会超过十两银子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