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泪,是一个人类,为一个并没有特别熟的妖异而流的。
也是这泪,让汐确信,对于自己的擅自主张,小颖必定是会帮忙的。
因为那,是小颖为梦溪而落的泪。不求利,不求名,也不求他物。是她在梦溪记忆中,只是单纯地触情而动、为梦溪而落下的泪。
“小颖那,放心吧。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墨泽。小颖是个好孩子。她确实是个好孩子。我擅自想着有必要时,把小颖也拉入梦溪的事中,可以说是我的擅自利用,但,这更也是我对小颖的信任。”
既然汐如此说,墨泽也没再就小颖的事情做追问。汐的动作,已经透露了什么。必定是发生过什么,让他如此确信的。眼前,他还是更在意梦溪本身的事。
今晚的桌边,确认小颖的事情,源头也不过是为了梦溪。
“那,汐侯大人,这桌上的酒盏可想好了如何处置?”
既然话题回转,那便离不开这术的展示,里面的区别究竟为何。以及,还有汐方才所纠结之处。
“前面是在想,但刚才聊了一会,我发现我空想想没用。反正都是绕不开的问题,直接简单粗暴着来更快。就是你那边,到时候要是没盯紧没看到差别我就管不了了。”
“哈哈,行。”
只见汐右手侧那只隐匿于原处的杯盏,于此之时,氤氲生起。水绿的些许氤氲,若是从一个无形的香炉中缓升起的炉烟。
不多时,氤氲便起了变化。原先似炉烟,缓缓袅袅,不疾不徐地扬着飘起。变化之时,却快得仿若一支疾穿而过的飞箭。
刹那间,炉烟的烟状尽失,转而已是另一般的模样。
泡泡,浮悬于桌面之上的数个泡泡。透明,但里头似乎又闪现着画面般。那些似乎闪过的画面,都是映着统一无二的酒盏样。
“这是……”
“如你所见,还没到看里面的。但这个是模拟了梦溪存放于我这处的记忆的形态。”
汐极为随意地弹动了一下近自己的一个泡泡。
“当然,酒盏嘛,就算有灵,都没化形的物件,其间藏着的记忆有限。这点估计你比我更有感触些。所以这些泡泡里头若有若无的一些画面、色彩,都简单干净,就酒盏自身了。下面的,你可要仔细留意了,墨泽。”
话音落时,一排三只的酒盏,屏障同时开始撤去。
虽然从始撤到屏障撤尽的时间还是极短,但墨泽感受得出来,汐已经有意放慢了这速度,好让自己能多看明白些。
这放慢后的速度,所耗的须臾时间,也确实是足够墨泽看清的了。
极快、极短的须臾之后,汐左手侧及面前正中的杯盏原模原样在那桌上安好。但右手侧那只……
那轻微的一声碎裂声……
伴随着的,还有墨泽心头也如被撕开了的一个小小裂口。这裂口,或许随时都会被撕扯大般。
完全碎裂,唯剩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碎片瘫卧在了那处的桌面上。
杯盏已碎。
而其碎了之后,也是刹那之间发生的事情,原本于桌上放低悬浮着的泡泡,也似追随杯盏陪葬般纷纷破灭。
虽只是杯盏的比拟,但这简短时间内,却已是一盆冰冷冰冷的水倾覆在了墨泽心上。
梦溪……
“刚才的,你看到了吧?里头的差别。”汐开口问道。
此刻墨泽的心情,不用明说,汐也能猜出个几分。但情对情,理对理。此刻还是“理”之时,不是光顾着情、忘了背后客观事实的时候。
墨泽只是沉默地点了下头。
是看到了,碎裂的那只酒盏,屏障之内,是被压缩成了小蚂蚁般的大小。若是人类的话,就算没瞬息的时间限制,也估计未必能捕捉到桌上有小若如此的一点。
“看到了就好。我解释下吧。”
汐从椅子坐正身来,随手把左手侧完好地杯盏往中间移去。移动之时,那已成碎裂之物的杯盏也被吸引着自动回至了中间那只身上。
也是短暂的瞬间,三盏重合一。本就一只,虚幻而分,此刻只是再合归一体而已。
只是,原来分出的里头,一只已损,这三盏重归后的酒盏也融合进了这部分,没法完好无缺。
虽饮酒无事,并不会出现渗漏的情况,但重合后的杯身上已满是裂纹。
汐便用这只酒盏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此时,正需要这样一杯,来缓和下略显僵硬的空气。
“对不住了啊,你家这杯子……算是被我整坏了。”
“无事。”
“你也来一杯吧。你的心事都写在你眉宇间了。反正该来的,躲不掉。但至少,知道了,可以未雨绸缪。”
汐说完,又一次靠回了椅背上。慵慵懒懒之间,有份闲庭散步的淡然,也有份对世事的未曾放任的静观。
“刚刚碎了的那个,里头的状态就如梦溪现在的状态。记忆从未消失过。其他两只只是屏障隐匿,里头之物未曾变化,是怎么样就还是怎么样。唯独碎裂的那一只……”
汐轻晃了手中有着诸多裂纹的酒盏。
“它的里头之物是有变化的,被压缩至了足够小。本物缩小,屏障加之,可想而知,中间空隙的空间就愈大。这空间假如比拟为忘却记忆的效果的话,自然是愈强。”
“但是,一旦屏障失效,不管是什么原因引发的。那既是隔离、又是保护的屏障消失,里头的物品就势必需要还原成原状。这中间,极短时间内迅速恢复,承不住的就是如此,玉石俱损。这也是我前面说我觉得梦溪钻牛角尖的原因所在之一。”
“是……宁愿……玉石俱损吗?”墨泽低声语着。这几个字对于他来说是种痛苦,宁愿玉石俱损的决定啊。
但对于自己来说,对梦溪,也如是吧。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有机会一试,只要梦溪安好,那么又何畏损失什么?
然而,转念一想,墨泽却猛然发现自己竟比梦溪更来得怯懦。
何惧什么?自己,还真有惧的东西。
所惧之物,便是所在意之事、之人。
如果说梦溪最在乎的唯剩那个早已转世的人类,可以义无反顾。
那么自己所在乎的相比之下,或许有些奢侈了。
山一方,梦溪,还有……朋友,比如眼前这位友人。
都在乎。所以三方的牵扯下,自己原来终归是没法做到梦溪那样的决心的。因为只选了一样去义无反顾,那么另外两样,说不定会崩坏。
这任意一方,却都是他想要好好维续的。爱恋,责任,友谊。任一方都不想因着偏颇而失去。
所以,梦溪……
“虽然无法如你追寻那人那般的执着,我有我这边的羁绊牵连。但是,梦溪,我愿为了你的安好,尽我所能地去执着,哪怕你并不会知道丝毫。”
墨泽暗自在心中,对那个始终住在心头、唯他可见的“梦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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