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为变数,复生之数。
《易经》便有言,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
而这七月半,就像是应了这一变数之理。以七为所在。
七月,七月。祈丰、祭祖、求庇佑。
应合着这天地之道中,七为变数、也为复返的理,亡魂返、而后人祭。
复返、亡魂返世,倒也是极有了顺万物之迹而行之感。
既为复返、又为变数,这“七”也巧妙地叠加在了这个小镇子——沂竹镇身上。
“又是……七月半啊?”
陆筱颖睁着那双闪着灵气的大眼问道。
眼中眸色清,清中却也不静,毕竟映入了这窗外透入的明、屋内本在的明、两种重叠辉映着的明。而这两种明交错融合在一双眸色中,尽把那份街区的夜中热闹之感,也浓缩进了里头。
一听到瞎婆子说,又是有些跟鬼节扯上点联系的,陆筱颖便立马如此这般、条件反射地问了出来。
不过也是难怪的。这一个仿佛时间比平常的夜晚、拉长了许多的夜,好像不管话题怎么绕,都能跟鬼节绕到一起、多少搭上点边。
仿佛这个鬼节、七月半,是某种曾埋藏于深处的谷物,终于酝酿、发酵到了差不多,将要爆发、开始真正的变化一般。当变化开始之后,这将不再是曾经埋藏下的谷物了一样。
七月半之中“七”本就有变数之意、复返之意,这点,对于陆筱颖来说,那是全然不知的。只是故事听着听着、总是能跟这个时间点重叠、暗合,是实实在在让她也觉得过分巧了吧。
而发出这一问的感慨之时,其实内心之中,她也是有些本想习惯性直呼出“鬼节”的。只不过憋住了,立马用了“七月半”来替代。反正意思没差了,但这个……
自己可是在大晚上里头、在这个估计整个街区就她一个人类的、叫“鬼”地方或许都可以的地方,她还是不大敢直接说出“鬼节”二字的。
大概果然还是,自己的正气不足,没有这个胆量这种时间、地点直呼而出。毕竟老话里头,可是有听说过,大晚上不能说“鬼”什么的。白日里唤人、人来;夜里头唤鬼、则鬼至。
“对头,可又是这鬼节喽!是不是极为微妙?这鬼节喏,就跟班说的一样,也可习惯性叫‘七月半’。七喏,少阳之数。七日来复喏。这么说来……”
瞎婆子略微思着,还真是小跟班在这个时点以“七月半”来问,才让她有了这灵感。先前,巧归巧,可是完全没那意识过,同那“七”字给联系起来……
这么想来,还真……莫不是……天意如此重叠?
哈哈……不过,天意也需人为。这人为,是真的人所为、还是妖所为,亦或两者所为,那就看实际所为的喽。
空有天意,无人为,也没用。不有句话叫作“天时地利人和”吗?
“人和”,依所为者的主动性而行。“天时地利”嘛,可以说成是要凑上时间和空间的因素,但……可没说不能理解成,人和、所为者来主动创造这“天时”与“地利”。
所以归根结底喏,果然还是“事在人为”更为大些。不为,天时地利再和,也没法创造出可能;为了,便是天时地利再不和,那也是有可能的,这可能嘛……
说来……“七”,变数。变,也不过是容纳了“否极泰来”、“居安思危”之感。一切皆有可能,便为变!变,即是可能;可能,便是变。
短暂之间,如此快速想过,瞎婆子不禁哈哈一笑。
“哈哈……巧喏……”
但再多的,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有的话,自个想明白了,何必再说出来?世人多惧“变”,听闻“变”字,总觉得会是种不稳定性、是种“变故”,但方才那么一想……哈哈,原来也不过是种可能性的衍生而已。
平常之中的、以动态而现的常态罢了。万物都在动,四季、生死,消长衰灭,如是常道,不过顺了这理而已。
瞎婆子嘴角微扬,不浓的笑意、却也明显的笑意。
有时候,还真是因缘际会喽。这在世间、当然是隐世中为多,行走、存在的时间那么久了,却是在方才才想明白这个理。
变数啊……她不过也是惧怕着变数的。但今儿个,就在刚才,这小跟班无意的问,倒反倒是在这么短时间内想明白了些事。不必执着,哈哈……是啊,不必执着,变数,本就常理。
这样的话,大概,就追到这吧。但既然已到这了,有始有终,这镇子上的故事,总是要好好看完的。至于往后,也确实,没太必要执着于自己过往的“残骸”了。要是那东西,在这镇子之后,又往了他处去,也是……该放下了……
变数,说不定也是种可能。是好是坏,那物本无好坏,带去的,或许也只能说是种可能性吧。结果趋向于何,说白了,还是要看“事在人为”呐。
瞎婆子心中所想,自然是唯其己所知的。
而同一桌的,陆筱颖就显得有些迷惑了。总感觉妖异婆婆,刚才的话吧,有些没头没脑的,是没说完吧?
不过嘛,算了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求懂。这妖异婆婆和汐,都活了一大把岁数了,自己那么小、才十几年时间,干嘛要去懂那么深奥的东西嘞?大佬有大佬的乐趣,自己这样的,也有自己的乐趣嘛。所以,一样的,大佬们的世界和深奥,没必要懂那么多了。
而自己所要的,老简单了,就是做当下的自己,坐等妖异婆婆等会继续说下去故事,嘻嘻!
至于汐嘛,陆筱颖不懂的,他可确实存在一大把年头了,知道的自然比陆筱颖多点。瞎婆子心中所想,是他就这么闲散听故事、喝酒所读取不到的,但是瞎婆子的话,他有他的理解。
只见汐开口、缓缓而道。语速极为令听者觉得舒服,就犹如,真得缓若了一条不疾不徐、却也四季不停,不顾周遭变、但行前路而去、始终以那潺潺缓缓流速而去的小溪般。
“七是为变数。但也有说法,初七,为人日,因为有七。变数,又在人日,那么就很简单了,做个加法就行,变数的决定权就是‘人’,不限于人类的‘人’。反正我是觉得‘变’,也不是什么坏事。”
汐这么说着,笑得浓了些,而笑时看着的,还是那位坐在他对面的小花痴。
没错,变,并不是什么坏事。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嘛。水,可是始终流动的。流动的水,便是活的。而始终流动着的,始终也是变着的,不仅是其自身变,还有它所见到的风景也始终变。相比风景的变,会仿佛它自身没变。既变、亦不变。反正,有变,也不是什么坏事,还能见到不同的风景。对吧,小花痴?”
眼中所见之人,即为“变”、为“变数”。对于汐来说就是如此的。
那么许久的“不感兴趣”,原来要化解也是如此容易。大概就跟水要决堤之时一样,决堤之前皆仿佛无事、一如既往、只是也许水位高些而已,但待到那一瞬间到时,决堤而下,势不可挡!一瞬之间,束缚就像瞬息消无了。
但汐的变数,他自己是清楚得很的。名为“陆筱颖”、简单可唤为“花痴”的这枚可爱小人类,只是让他遇了变数、也有变的一个特定,可并没说要对所有显世的人都转变了态度去。
“变”只因一特属,那“变”所生之果,可没这义务、更没这必要去扩大范围开来。其他的显世的那些人嘛,老态度,没什么兴趣。顶多跟这花痴有瓜葛上的,出于花痴的情面,那是可以有情面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