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黑,黑至伸手不见五指,连身边人都完全看不到的情况下,自然是更别提要看清这跨入门槛后、这方空间的其他的。
“汐,你能那么黑的地方看清路的吗?不会你带我撞墙上去了吧?”陆筱颖轻声问着。极轻极轻,就同她在这片全黑中放慢了步子、也极轻去了的脚步声一样,生怕惊扰了藏于黑暗之中的什么。
“看得见。我看过去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跟你看到的应该不一样。”
“哦哦。”陆筱颖随便地应着,关注点还是在自己的走路上。就算不会撞上墙,那也是要留意着,以防自己被绊到的,比如门槛什么。
台门的大门,至少显世里头,这么有点气派的,可是不止有个一重门的。多重的门,而每重可都是有着高起的门槛的。但现在进入台门大门的区域后,却一直如履平地,什么都没踢到,有点怪异了吧。
“好了,停住。抬腿,前面是门槛。”
陆筱颖照着汐所说的做着,还是特意抬高了不少的。谁知道门槛有多高嘞,可没说每重门的门槛得一样高的。而且了,她家在的那个台门里面,那个大门虽然明显简陋吧,那门槛可是足够高的,感觉她小时候过门槛、仿佛都得翻过去一样呢。
跨过了汐所说的门槛,其实陆筱颖原本心理上的预料,觉得应该还会是依然乌漆嘛黑的吧。走进这片漆黑,是一重;走出肯定还会有一重;而走了好像有小一会的,按照显世的感觉的话,中间,至少还会有一重门和对应的台门吧。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跨过门槛后的世界,黑色瞬息退却,转而是一种深深的蓝色浸入。空气也有了风的拂动,更因着风有了些夜中的凉意。
已是夜色弥漫的巷子,安静,无人。左右张望,可以顺带瞅到两侧屋舍中,有几个窗户透着那点灯的亮光。
从全黑,切换成入夜中的显世小巷,完全没有过渡。但大概幸好,是在晚上吧,光线的变化也就没有反差过大,所以陆筱颖的双眼,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适、或者刺眼的。
“诶?这就……出来了?”完全懵懵然的陆筱颖,左右看完后,又回过头去查看。
身后哪还有那什么隐世的台门。
唯有那扇再普通不过的、作为显世这个台门的后门小门。门的上方,有檐挑出;下方是青石的门槛和一级台阶。是再朴素、平常不过的,平常人家感的小后门。
而方才从其内走出来的黑暗,更是无迹可寻。
要不是自己手上,还紧拿着那灯笼,汐的衣角上被她拽皱了的痕迹明显,陆筱颖此刻是真要怀疑下,自己是不是白日梦,还白日梦得从白天、做到了晚上。
毕竟,若是没有这些,并没有什么是可以证明她实实在在、去过了一个常理觉得不存在都不为过的世界的,还就是在沂竹镇中。
而就算那刻是切切实实于隐世街区中的,走出之后,时间流走中,无处可说,说了也没人信。那日渐地,自己哪一天都说不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到过那个属于隐世的地方。
“嫌快啊?不会我家花痴,实际有点想在你眼中的黑漆漆里,过年?”汐开玩笑地说着。
“切,才不是呢!”陆筱颖轻声道着,立马松开了汐的衣角。
回来了,瞬间有种回到了自己地盘、可以大大方方横着走的感觉,当然没必要在拽着衣角了。而来时的方向嘛……
陆筱颖可记得是往左走、还是往右走的事的,只是她刚往那个来时的方向先走了几步,汐却并没有跟上去,只是悠闲地站在原地、看着陆筱颖自己走。
“诶,汐哥哥你不走吗?”凭借声音,身后没有任何动静,陆筱颖连忙停下来、回头来问。
“走啊,不是你那个方向而已。”汐笑着。
“还以为你不走,是生气了呢。看我那么快松开衣角,不要你了一样,利用你了一样,然后不高兴了呢。不是生气就好。”陆筱颖如实地说着心中所想,“可来的时候,是这个方向来的呀。往反方向的话,没走过,万一拐来拐去、拐到其他地方去了,更麻烦吧。”
汐没有走至陆筱颖处,却瞬息之中,已实实在在、出现在了她身畔。其目光所视,无非是此巷、其中一侧屋舍的屋檐。
“两点之间的距离,不是直线最近嘛。走屋顶啊。来的时候,不是提到过点。我也想带你这只三百斤的小可爱花痴,走走屋顶玩玩。”
从全黑中出来,回到这为夜包裹了的显世巷子,有那么一会会了,陆筱颖视物的视线,更加有些适应了。
就如同晚上要入睡了一般,刚关灯那会,看出去,房间的一切都是黑影,不依靠记忆的话,其实猜不出黑影是什么;但是过一会后,视线习惯了,再去看房间的一切,那么白日里、灯光下极为清晰的那些物件,这会就不再是单纯的黑影,还是能看出个大概来的,只不过物的色系因着晚上无光变了而已。
这会的陆筱颖,就有些类似的。因而,汐脸上的笑,那深邃如常的眸,她可还是在这夜巷里头看得清楚的。
但正是看得清楚,加上听到的,陆筱颖不由咧着嘴、长长的“噫”地一声,楞在了那。
自己可没三百斤,那是肯定的!
不过最重点,倒不是汐这开玩笑说的体重了。“三百斤”后面,可还有更重要的“小可爱”呢!可爱的呢,所以还是说自己好的喽。
只不过,确定?汐是不是太心血来潮了?大晚上,拽自己上屋顶走?走夜路、地上本来就是路的路,都要比白天多留几分心的事,走屋顶、本来没路的地方?
而且,大晚上了的,白天还多少综合来说各种声音多一点。晚上怎么样都安静不少。这么大活人走在屋顶上,有的房子屋顶可是瓦片的,不会踩出声音来,吵到别人的吗?
总之,陆筱颖已是瞬间联想去了,自己在上面走,不小心踩坏别人家瓦片,不小心让瓦片滑下来,不小心自己一个没踩稳,多种的窘迫可能了。
“嘿嘿,这么咧着嘴,有点呆呆的、傻傻的表情的花痴,还蛮好玩的。”汐这么说着,已习惯性把手放在了陆筱颖脑袋上。
而当汐的手,从陆筱颖头上收回时,陆筱颖却猛然发现,脚下不踏实了,踩着地面的那种安全感消失了!平视过去的视线,也在缓缓抬高!
赶忙低头一看,不由心头一紧!她浮起来了。未拿灯笼的手,赶忙往前伸去,试图去拽住空气中的什么一般。
也是因为这一下的紧张,本来直挺挺站着的她,这会浮空了,上身有些前倾而去,更是晃悠悠的,没了支撑感。
紧张,恐高感,瞬间袭满全身。但是,对于陆筱颖来说,这种情况,她是反而没法表达出来的。
其实或许来声“啊~”的惊叫什么都可以,至少能舒缓出来一些心中的情绪,但她却反而做不到。这一点,她自己也有些感觉,仿佛这方面缺了根筋。假如让她坐过山车,恐高、慌张之余,她是真没法正常、电视剧里那样叫出声的,反而会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幸好,往前伸向空气、其实也是什么都没法抓住的手,被汐的手托住了。脚下依然是浮空的失重感,但于陆筱颖而言,心中却踏实了不少。
“别紧张,花痴。有我在呢。我可就是怕你一下升高太快,吓到了,才速度那么慢浮起来的。”
说说别紧张,但真的紧张了的话,哪是能自己随意控制的。陆筱颖便是如此的,既紧张,但却偏偏也并不想闭上眼睛,只能那么脚下有着空虚感地,低头看着那片、方才还实实在在踩着过的地面,正在缓缓地愈离愈远。
夜色侵染下的巷路表面,已是带出了石板材质的冰冷感。这种同夜相衬,或许还是主观上更多点的“冷”质感,却也有些让人看着着迷。
陆筱颖便在这上浮的过程中,始终低着点头,盯着仅足下、那一小范围内的石板路。
聚焦于某一点之后,其他的一切,就仿佛在那一刻、往两侧都退让了开来。其他的,就会显得如此微不足道。重要的,只有视线前方所在的那一物。
如此便好,什么脚下无处安放的踏空感,什么如蒲公英般、未知根将落于何处的迷茫感,什么完全不知会于何时、终于双足重又落于踏实某处的无措感也好,都在那专注起的心神之中,不再重要。
说是逃避也好,说是成功转移了自己的注意也好,至少陆筱颖觉得,嗯,这样就还行了。加上,还有汐的手也感受真切,哪怕再飘得久一些,想必自己也不至于会因为浮于空中的时间增加、而越加焦虑的。
而就在她慢慢放松下来之时,身体却猛然间换了方向移动。
本为由地浮空,由下自上而行;这会,却突然来了个横向、还加速了的移动,是着实让她心头一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