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曹真望着兜鍪下那张年轻却又谨慎的面颊,脑中却浮现起长安城中那个好逸恶劳、胸无大志,却深得魏王看重的夏侯楙之面目。
“仲权、子林同为夏侯族人,只是这差距实在太大了些。”
仲权是夏侯霸的表字,子林则是夏侯楙的表字。
夏侯楙是前将军夏侯惇之次子,与曹丕交情深厚,当年在曹丕的撮合下娶了曹操长女清河公主为妻。
如今曹丕新任魏王,夏侯楙水涨船高,旋即被提拔为安西将军,以关中都督之名坐镇长安,开始在魏国政坛崭露头角。
曹真的职责是都雍凉诸事,夏侯楙这个关中都督自然也要受他管辖的。但几个月接触下来,他察觉到这个夏侯楙不仅丝毫没有用兵谋略的天赋,反而喜好经营家业,收敛财物,可谓胸无大志之极。
若拿同宗同辈的夏侯霸与之相比,真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不喜之下,便将夏侯楙扔在长安。
不管怎么说,长安有左将军张郃坐镇,夏侯楙只是名义上的都督而已,安分一些混点功绩也就是了。
曹真轻轻摇头,暗自感叹了一番,转念又想到这一次突发的武都、阴平之行。
说起来,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还要从五月份说起。
这一年的五月,他受魏王曹丕托付,以镇西将军、督雍凉诸事的身份抵达长安,节制包括关中都督夏侯楙、左将军张郃、雍州刺史张既、凉州刺史邹岐、镇西将军长史郭淮、护羌校尉苏则等名臣勇将在内的一干臣僚,可以说雍凉地面上发生的大小诸事,他皆可一言而决。
不过,他也深知魏王绝不是让他到西北作威作福的。
曹操去世,新任魏王曹丕的威望无法与其父亲相提并论,凉州的地方势力趁机作乱。曹魏在凉州的统治本就浅薄,此时几乎称得上土崩瓦解。
魏王曹丕胸怀大志,正要发力代汉,岂能容忍这等事情发生?
于是乎宗室之中的大将曹真被派到雍凉,一为巩固魏国在凉州的统治;若能更进一步重新打通西域,那么对于曹丕而言,更是极有象征意义的一桩大功劳。
他到任长安时,张郃、郭淮二人已经弥补了西军在夏侯渊死后建制混乱的问题。他们两人花了一年时间,重新选拔、练出三万西军,但新军整编不久,无法骤然重用。
曹真索性以战代练,先拿关中不服王化的羌人、氐人下手,三个月内战得关中大定,西军战力亦得整合,更上一个台阶。
与此同时,他亦时刻关注河西四郡的动态。
在这几个月间,凉州西平郡的土豪麴演勾结附近几郡制造动乱,抗拒魏国新任的凉州刺史邹岐上任;张掖郡的土豪张进甚至把魏国任命的太守杜通抓了起来;酒泉郡的土豪黄华亦拒绝魏国太守辛机赴郡就任;武威郡内三个部落的胡人也再度反叛,河西四郡的局势可谓岌岌可危。
武威太守毌丘兴向金城太守、护羌校尉苏则告急;苏则则派麾下大将郝昭向长安求援。
直到八月末,见诸事已定,曹真这才命夏侯楙、张郃、张既诸将留守长安,他自己亲领长史郭淮、小将夏侯霸、副将戴陵,在郝昭的带领下,发起五千虎豹骑,一万五千西军步卒,合计两万兵马进击凉州,沿途还召集了护羌校尉苏则麾下的三千将士。
大军向西行进到天水、陇西二郡交界之处时,羌人木巴找到了大军的行踪,只身当闯营,将蜀国人在武都、阴平二郡的所作所为毫无保留地向曹真控诉了一番,并取出氐王强端的密信,请曹真南下阴平,共击蜀国大将马超的兵马。
强端是已故魏王曹操安置在阴平一带监视蜀国动向的棋子,蜀国既然异动,曹真便不可能坐视不理。
凉州地域广阔,步卒行进缓慢,赶到金城汇合苏则尚须时日。
曹真不假思索,留下郭淮、郝昭统领步卒继续前行,自领五千虎豹骑直取阴平。
一路马不停蹄,披星戴月,堪堪疾行三日,终于穿过武都,抵达阴平。
眼前是一条狭长的山谷,枯藤野草杂生,幽风阵阵,隐有呜咽,望过去有些森然。
“停!”
曹真多年征战,直觉有些不妥,于是高举右手,高声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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