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钧一指二十步外堆放着的一块老木根,示意试射。
因半年前诸葛亮曾指点过连弩的用法,姜维也不陌生,屏息瞄准了一会,倏忽扣动扳机。
但闻“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他每扣动一次扳机,就能发出一矢,弩机上方的匣子旋即落下一矢至箭槽,再扣动扳机,又有一矢尖啸而去。
如是数息时间内,他连续扣动扳机七下,箭矢如狂风暴雨,密密麻麻尽数射中树根;走到近处查验,却是有三分之一的矢身射入其中。
姜维见状大奇。
半年前,诸葛亮的妻子黄月英曾说此物机工随巧,但其力绵软,只能射出二十余步,是民家防窃之具,而非军国之器。
但从今日观之,连弩从二十步外射出,依旧能做到入木三分,显然已经具备相当的杀伤力了。
这时,马钧上前解释道:
“连……连弩原本可射十矢,但一弦之力若……若要连发十矢,难……难免后继无力。故钧先以牦牛筋混……混合上等蚕丝重……重新鞣制弩弦,使得弦力倍增,又……又将十矢减为七矢,则一……一矢之出,射程力道皆能翻倍,最……最远可至五十步。”
“五十步啊……”
姜维看了看手中连弩,心道,连弩力道虽然大增,但比之传统弓箭来,还是稍显不足,颇有些鸡肋的意味。
时步卒强弓最远可射百步,七十步内可保证有效杀伤,两军交锋前至少可以完成三轮密集射击。
而从连弩二十步外入木三分的表现来看,有效杀伤应当在三、四十步内;若两军已经靠近到三十步,几乎就要发起冲锋肉搏,连弩也就没什么用处了;而且连弩的箭矢短小,若面对身着铁甲包裹的士卒,几乎难有破甲的效果。
他又看了看树根上密密麻麻的短小箭矢,不觉还是摇了摇头。
正要放下,姜维忽想起马良那一日所说“南中无一月不叛,无一日不乱”之语。
朝廷对南中的政策是以抚为主,驻扎的军队不多,假以时日,南中豪族夷民叛乱似乎是必然之势;倘若小打小闹倒也罢了,若在北伐关键时刻突然集中暴乱,那岂非将陷北伐大业于危难之中?
他忽得又想到,主公命令自己编练新军,大抵还是为了协同北伐,自己身为天水人士,想来应当会领一军西出祁山,突袭陇右三郡。
从汉中至陇右,沿途皆崎岖难行的山地;而巧合的是,南中地带,同样是山势连绵,通行不便。
如此说来,此番编练新军完毕,若有机会在正式北伐之前,先到南中练练手,不仅能够提前解决后顾之忧,新军亦得以以战代练,岂非一举两得?
念及此处,姜维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倘若南中真的有叛乱的苗头,我必向主公请缨南下弹压……此事预则立,不预则害!”
他再一次举起连弩打量了一番,心道:
“连弩射不穿身着铁甲的魏军,但南中冶铁业并不发达,当地士卒身上甲胄不过皮毛,更多的还是不着寸缕、赤身裸体,又兼群山密布,山道狭窄,若两军遭遇,我军以连弩持续打击,倒是能造成大量的杀伤……”
“唔,山地战……山地战……”
他渐渐陷入沉思,忽然,脑海间光明一片,整个人似乎掉入一个崭新的天地,一个新奇又大胆的战术倏忽涌现……
他开始轻轻摩挲连弩,嘴角抑制不住得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