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要带老夫人下山。消息瞬间传遍了虎头山上的眷属们。
大伙不傻,老夫人都要下山了,我们还呆在山上干啥?不需要亲兵们多费口舌,一个个很麻利地收拾东西。不过,收拾东西的时候麻烦一点,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破家值万贯,好多东西放在家里不值钱,若是要重新购置,却是费钱又费时间。才领饷银大半年的眷属们很是纠结。
见家属们在家里一顿忙活,却总不见出来聚集。杨炯无助地看向杨西施。
杨西施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句,“炯儿,你让亲兵通知,谁若是耽误下山的时辰,就停谁家男人的职位。”
亲兵们这么一叫嚷,眷属们像兔子一般窜出了家门。官帽子就是这么厉害,哪怕是非法组织的官帽子也依然很有杀伤力。
……
到了何家冲,整个营寨瞬间就热闹起来了。眷属们背着包袱,抱着娃,涌向校场的围栏边。有的泼辣的,竟然呼喊起自家男人的姓名来。有些胆大的小孩,甚至冲进校场,一旁“阿爹阿爹”叫着。
正在操练的队伍虽然没有散,但是动作明显迟滞下来。看到大当家没发话,值班的总旗官也不敢请示,就当没看到这些眷属们,继续指挥队伍进行操练。
杨炯想了想,便让亲兵去传令,“今天的操练到此为止。明日一早,全军校场集合,眷属们也参加。”
校场上顿时欢声雷动。队伍立刻散了,冲向眷属和小孩。
平时里,只有到休沐日,有家口的兄弟才能上山和家人团聚一两天。因为各种值班执勤任务,也不是每周都能回去的。队伍上的兄弟都是青壮,此刻见到老婆孩子,很是惊喜和欣喜。
杨炯考虑了一下,让人把长枪兵甲总旗官总旗官叫来,“你带着你们总旗,把潇湘楼和酒楼留下来的房子收拾一下,今晚让有家口的团聚一下。另外,你再让老营多置办些酒菜,不要吝啬钱,今晚大伙会个餐。”
安顿好队伍,杨炯便带着杨西施和惠姑去了自己的大帐安顿。
到了晚上,校场上燃起了篝火,肉菜的香味和酒的香味弥漫整个校场,一片吆喝打闹声。弟兄们这段时间都被整惨了,天天都是高强度的临战训练,每个人几乎都是褪了一层皮,掉了半条命。难得今晚这个放松的机会,大伙都是放开吃肉,开怀痛饮。嗯,把大当家吃穷他!
大当家此刻在陪着杨西施和惠姑。他们这一桌讲究些,马凯特意安排人布置的,桌子很是宽大,把大帐里杨炯用的那张桌子都搬出来了。桌上摆着瓜果、糕点和酒菜,杨西施居中坐着,杨炯在她右手侧坐着。惠姑站在左手边,不时给杨西施斟酒和夹菜。
或许篝火晚会的这个形式很新颖,杨西施兴致还挺高,不时吃点东西,不时笑着和杨炯说会话。
“炯儿,这人多就是热闹啊!你看,这半边天都被我们弄亮堂了。”杨炯笑着称是,心里却是肉痛,这些都是银子哩!为了让你开怀一笑,可是几十两银子出去了。
一会,大伙自发地开始表演些曲艺。一个小旗官拿着个二胡到了校场**,开始拉起来。渐渐地,喧闹声开始静下来,大伙都开始倾听起来。
二胡特有的,低沉悲壮的音色,瞬间就感染了大伙。人们对声色的感知和审美是非常容易达成共识和形成共鸣的。拉着拉着,一个妇人站了起来,轻声吟唱。
腊月里有北风咧,
身上衣裳有洞咧,
干活下地冷冻咧,
回家要把饭来做,
瓮里却是没有一把米咧,
可怜奴家我煮好野菜羹,
婆婆说我亏待她,
说要送我回娘家……
唱着唱着,不少妇人也跟着唱起来,一些年轻汉子也夹杂在里边。
杨炯听着,心里非常沉重。不来到这个世间,真心不知道这个世间的痛苦。土地兼并,生产力低下,天灾人祸,民生之多艰,从来都是一个无法摆脱的残酷真实。这也就是杨炯开出每月二两的饷银后,应者云集的原因。
对这些此刻正高歌痛饮的年轻后生们来说,已经无法顾及是不是当土匪了。不当土匪,即使忙忙碌碌,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未必能吃上几顿饱饭。当了土匪,哪怕名声不好,甚至随时会送命,但是,好歹能过上几天好日子。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杨炯看着校场上的篝火,目光忧郁而深沉,心里沉甸甸的。
……
第二天一早,杨炯取消了操练,让大伙埋锅做饭,吃完赶紧收拾东西,全副武装在校场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