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才能最大程度争取会战的主动权。改变行军路线后,在向惠安开进过程中,杨炯就在反复琢磨,该如何利用好郑家军的弱点和破绽。
郑芝龙是地头蛇不假,可并意味着,地头蛇就无敌了。有海盗,有营兵,还有“临时工”,成分不同,来源也各不相同。郑芝龙摊子大,为了控制福建全境,郑家养的营兵,就分散驻扎在福州和泉州两个府。
从福州到泉州的路程,有三百来里。若是在半路上,能截住这股从福州来的一万营兵,就能极大抵消郑家军的兵力优势。所以,杨炯没作多想,第一时间,凭着直觉就改变了行军路线——争取先吃下这一万人。
上路后,杨炯更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从杨真后续报上来的军情,可以得知,在福州府的郑家军,是分散驻扎在府城和下边的各县,集结起来比较麻烦折腾。这么一来,就耗时间了。
行军间隙,看着眼前粗糙的地图,再对照记忆中挂在办公室的中国地图,杨炯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任何成就与突破,都是文明积累的产物。
不能说主管全军测绘的秀才不经心,眼前的这张地图,绝对是他的巅峰之作了!从故纸堆里抄,从各府各县的府志县志中找,向行商走贩打听,甚至还冒着风险,乔装打扮去现地察看,把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尽了,这两日终于把漳州、泉州、福州这三个府的地图给绘制出来了。可眼前依旧只有为数不多的黑圈圈,代表着各府各县的大致位置,还有几条墨线,代表着官道,但很多山川河流都没有体现出来——写意派地图!
见杨炯在察看地图,秀才便凑上前来,“将军,这图制得还将就吧!这次,时间实在是太紧了,仓促上阵,委实难办哩!等打完这一仗,我们千人队,再每个地方都走一遭,定要制出精品来!”
杨炯抬眼瞥了一下,三角脸、熊猫眼、山羊须,再加上焦黄的皮肤,几乎配合得巧夺天工。好吧,虽然颜值不在线,但精神状态很好,一副大功告成、欢喜雀跃的样子。不过,虽然知道秀才的付出和辛苦,但不能因此就拉低自己对地图的要求,杨炯只得转移话题,“你那小妾,没有送回衡州,安置在前军寨。万一这一仗,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你考虑过没有?”
杨炯说得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秀才听了,眉头皱起,忙不迭回道,“将军,你可不能这么说!咱们虎山军,怎么会打败仗?从衡山起,自打我入了虎山军之后,都没见打过败仗!”
“……我家那黄脸婆都给我算过命了。街上的“黄大仙”都说了,我柳维德可是有入阁拜相的命哩!铁定死不了!”
杨炯看向秀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人家把自家黄脸婆,还有街上的“黄大仙”,都给搬了出来,阵容过于强大,完全没法辩驳。想了想,杨炯又道,“人说,穷算命,富烧香!你现在每月饷银十六两银子,不算穷命了。这命都变了,那自是算不准了!”
只见秀才颇为不屑地摇摇头,“将军,你说来说去,就是想吓唬吓唬我!哼,我柳维德,中了秀才后,考了二十多年举人不中,还是穷且志坚,想着下次再考。此等落魄的日子,我都挺过来了,怎会被你几句话,就给轻易吓倒了?!”
靠,竟然被秀才这家伙给看穿了,还反杀了一下!
杨炯一口气出不来,便指着图上代表泉州城和福州城的两个黑圈圈,“秀才呐,官可以越做越大,这做人嘛,可不能膨胀哩!我可是记得,福州到泉州,也就三百来里的样子。你看看,你画的这段,可是比惠州到泉州都还长得多,这可能么?!”
事实确凿,辩无可辩,这下秀才低头不说话了!
看着秀才羞赧的模样,杨炯心里冷笑不已——靠,敢让领导不爽,分分钟收拾你!
……
郑家在福州府的营兵,是郑芝龙一个叫郑芝鹏的族弟带着。前几日,远在晋江白沙的郑府,送来了一个紧急消息,说一伙从湖广来的土匪,叫虎山贼,已经从濠镜出发,来打郑家的主意。听到这一消息,郑芝鹏当场就怒了!
作为郑家的核心骨干之一,他掌握了郑家在陆上力量的一半,一万余郑家私兵。这些私兵,照朝廷的说法,都是不事劳作,专心习武的营兵。既全心投入到郑家的大业中,又掌握了相当的实力,这让郑芝鹏对郑家极度认可,对虎山贼极度愤慨,恨不得立马拔营回泉州。
但因为人数太多,而且当初考虑到大军就食的不方便,这一万余人,是分散驻扎在福州府城,还有闽清、连江两县。郑芝鹏接令后,便立即传令闽清、连江两地,迅速收拢营兵,向府城聚拢。闽清、连江,分别在府城的西边和北边,都有个几十里的路程,一番折腾下来,已经用了三天时间。
待所有营兵从福州府城出发,已是郑芝鹏接令后第五日。对于自己用了整整五天,才聚拢整个福州府的营兵,郑芝鹏又气又急。气的是,自己带的营兵竟然在关键时刻拉稀,急的是,担心虎山贼先行赶至白沙,有了对郑家军的兵力优势,那自己就成了郑家永远的罪人了。
当这一万余营兵一出福州城,郑芝鹏便严令加快行军,争取尽快抵达晋江白沙。在山间一处略为宽敞的坡地上,郑芝鹏骑在一匹高大的西洋马上,对着一众手下破口大骂,“他娘的!拿银子的时候不手软,走起路来就腿软了?六个时辰,每日必须走上六个时辰,一炷香的时间都不能少,不然,如何能在虎山贼之前赶到白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