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有很多军务要安排,可军议一开始就歪楼了,完全没法进行下去。大伙跑到大帐,就想发泄胜利的喜悦,好好说会话,吹吹自己的功劳,展望一下衣锦还乡的未来,顺便再探探杨炯的口风——衡州,回还是不回?
闪烁的烛光下,杨炯的脸庞明暗不定,但笑容就没散去过。这一仗,杨炯打心眼里,对大伙的表现很满意。先是长时间行军,从广东到福建,跟连绵的雨水和崎岖的山路作斗争。尔后,伏击作战,正面对决,一天干了两仗,可谓是充分发扬了虎山军不怕苦、不怕累,连续作战的精神。
有这样的队伍和兄弟,应该欢笑,必须灿烂!
走完了个人吹嘘和集体畅想的铺垫环节,便到试探提问的肉戏部分了。
胡素率先站了出来,小心翼翼问道,“将军,咱们什么时候拔营回衡州?”
此话一出,大帐里顿时安静下来。大伙甚至屏住了呼吸,都看向杨炯,眼神里有期待,有希冀,也有忐忑。全军上下,除了少数刚在广东收编的士卒,绝大多数都是湖广人士,出征半年多了,这仗也打累了,都想着回家。但是,大帐内不是指挥使,就是千夫长,眼光见识自然不同于一般的士卒,也知道大战刚结束,后续事情还有一大堆,像处置俘虏、谈判交涉、封赏功劳,等等,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弄清楚的。
所以,大伙虽然归心似箭,但也知道,很可能达不成心愿,既希望,又怕失望,怀着惴惴不安的情绪。
杨炯听了胡素的提问,脸上的笑容满面敛去,思忖了一会,然后缓缓点头,“明日拔营!”
众人顿时欣喜若狂,大帐内立马喧腾起来。只有刘子安皱着眉头,一脸苦色,等大伙安静一些后,站了起来,“将军,战后之事,千头万绪。明日拔营,是不是为时过早?”
众人听了,纷纷侧目,一脸不快。
胡素当即争辩道,“都打赢了,想拔营就拔营,难道郑家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刘子安不为所动,忧心忡忡看向杨炯,“将军,军务不可轻忽!此战,虽然大败郑家,攻破郑府,也俘获了大量郑军士卒,还逮住了郑芝鹏、郑鸿逵兄弟,但郑芝龙逃脱了!这不能说是全胜,好多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妥善处置!”
杨炯心里一喜,面上却毫无端倪,装作为难的样子,“老刘,你老于军务,经验丰富,见识深刻。有话你就直说,好好提点一下我们这些后辈!”
被杨炯夸奖了,刘子安的语气,虽然缓和了一些,但气势却更为坚决,“依我看,十日之后再拔营。这十日内,休整队伍,叙功封赏。于此同时,清点俘虏,派人与郑芝龙交涉,看看郑家是个什么章程?”
说到这里,刘子安一脸快意,“若郑芝龙这回认栽,愿意赎回俘虏,并赔款赎罪,那咱们就放过他们。要是郑芝龙不识时务,那咱们就把俘虏都给杀了,再一把火烧了郑府,让他知道,咱们虎山军不是好惹的,更让他在桑梓之地,把脸面丢尽!”
杨炯记得,当初在濠镜,刘子安还三番五次劝阻东征,言语中对郑芝龙的实力颇为畏惧。这一仗打赢了,他便画风来了个大转折,竟然要杀俘虏,还要烧了郑府。前后反差太过强烈,杨炯不得不感慨。
啧啧,果真,胜利才是鹰派他亲爹!
其他人听了,拿刀砍死刘子安的心思都有了。你这狗日的,你是广东人,回不回衡州,你自然无所谓,但我们都出来半年多了,家里现在啥样,都不知道。尤其是胡素,一想到,二丫的曲意逢迎和细皮嫩肉,瞪向刘子安的眼睛就直冒火。
尽管刘子安的说辞,对大伙急着回衡州是个巨大的阻碍,但听起来似乎句句在理,众人也不好再明目张胆去反驳,只得可怜兮兮看向杨炯。
他娘的,大当家才是最终拍板的,刘子安你这老狗说的不算!
杨炯装作没看到大伙的希冀,又对刘子安说道,“老刘,我说一下我的安排,有什么不对的,你再提意见。”
“人无信不立!这是基本理念,落实这个理念,得马上办两个事。其一,明日一早,全军拔营,回衡州。不回衡州,有一万个理由和考虑,但回衡州,是今日一战,已经昭告全军的。我杨炯,不能言而无信,说到就要做到。”
“其二,不杀俘虏。这是今日大战时,我们虎山军公开喊出的口号,咱们不能出尔反尔。虎山军,从来都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击败对手,不需要,也不屑于,去杀俘泄愤。不服,就再干嘛!”
“另外,关于下一步的安排。老刘,你留下与郑芝龙去交涉。我们的条件是,可以不要他们的赔款,但得保证以后公平做生意,不许耍花招。至于那些俘虏,拿钱来赎——普通士卒,一人十两;把总以上军官,一人五十两;至于郑芝鹏、郑鸿逵这两兄弟,一人一万两。”
“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先把俘虏送回濠镜,到那里去建城。免费劳动力嘛,不用白不用。然后,全军北上回湖广,回衡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