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半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会,然后地对亲兵说,“去,告诉右翼的王扬名(新近提拔的步军营指挥使,原常宁千户所千户),让他集中一点突破,争取撕开郑军的左翼。”
亲兵复述一遍后,便打马而去。
在杨炯看来,虽然才开战不久,但形势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首先是**方阵的火枪兵,伴随着一阵阵的青烟与噪音,已经使对面的郑军,有了明显的伤亡和慌乱。郑军从后面又调来了大量的刀盾手,想着用盾牌防护来减少伤亡。同时,他们还调来了一些弓箭手,站在阵后,企图用抛射来杀伤虎山军的火枪兵。
看着方阵中有火枪手不时倒下,但杨炯并没有下令后撤。在他看来,火枪兵的优势,在于火力的持续稳定输出,而且三十步以内,鸟铳的威力完全不输于弓箭。相反,郑军的弓箭手因为是躲在阵后抛射,距离又增加了十多步,射不了几轮肯定就会气力衰竭。
火枪兵方阵,只要顶过了前几轮抛射,相持下去,之后肯定能够压制和突破对面的郑军。而左翼的刀盾手,在李文贵的指挥下,战打得很野很坚决,接敌面已经陷入了郑军的大阵,突破速度远胜于右翼的王扬名。又仔细看了一会,杨炯发现,郑军还在不断往他们的右翼增兵,想堵住虎山军的突破。
杨炯思索了一下,又断然对石锤下令,“我身边留一个百人队即可。你率护卫千人队,速去增援李文贵,务必凿穿他们的右翼,然后夹击他们的中军。你把牙旗带上。”
石锤双手持斧交错,向杨炯示意后,便带人迅速向左翼奔去,代表杨炯所在位置的牙旗也随之移动。
没一会,左翼传来了欢呼声,“大当家,大当家!”
在牙旗移动的激励下,左翼的推进速度陡然加快。郑军反应也很快,立马从中军位置又抽调了一批人马,生怕自己的右翼被虎山军强行吃掉。一时间,厮杀声,嘶吼声,更为剧烈。
杨炯看了看左翼的情形,虽然郑军也及时增援补充了,但虎山军的优势更为明显。李文贵以为是杨炯亲自带人过来增援,顿时勇气大增,扔下头盔,丢掉盾牌,抡起大刀,又再次带队厮杀。过去的石锤也不逞多让,领着近千名亲兵,直接就凶狠地撞了上去,硕大锋利的斧头,往往将郑军士卒连盾牌带人一齐破开,场面极为血腥。
一时间,除右翼进展比较缓慢外,虎山军的左翼和中军都取得了一定的战果。若是从天空俯瞰下来,郑军已经开始慌乱,既没法有效压制虎山军的火枪兵,导致中军伤亡惨重,同时还不得从中军调人去堵右翼的窟窿。眼见中军对阵吃了亏,但郑芝龙毫无办法,士卒们面临一波又一波的弹雨,除了死死顶着盾牌,竟是毫无胆量往前冲。
正式开战后,郑鸿逵算是卸下了排兵布阵的担子,把指挥权交还给郑芝龙了。旁观者清,郑鸿逵显得更为冷静,见郑芝龙在不断从中军调兵,试图去填右翼的坑,他站出来劝阻道,“大哥,现在中军已经很单薄了,前面的刀盾手只有三四排了,后面都是一些没有甲胄的弓箭手。虎山贼在火枪兵后边,还有不少长枪兵。咱们这样太危险了!”
郑芝龙听了,一瞪眼,“老四,你说这些,有个屁用。此时不去救右翼,那些个兔崽子,根本就顶不住,立马就会退下来。一旦右翼完了,中军便是两面受敌!这个战,那还怎么打下去?”
兄弟情深,郑鸿逵当然不会计较大哥的话,继续劝道,“大哥,你冷静些!我看这个仗,今天是打不赢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得想个法子,全身而退,可不能把自家子弟兵,都给折损在这里了!”
郑芝龙神色显得非常痛苦,慢慢摇了摇头,“老四,你说的倒是轻巧,都打到这般田地了,哪有全身而退的机会。若是现在退兵,就没法收拾局面了!对了,你说的对——咱们都是子弟兵,只要咱俩不后撤,大阵就能守住,虎山贼的人马不比咱们多,有本事就一命换一命,干到底!”
郑鸿逵急道,“大哥,你忘了——虎山贼还有骑兵!要是这般打下去,弄不好会全军覆没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哥,我现在就去右翼督阵,你率中军和左翼先撤回安海大营,我来断后!”
郑芝龙听了,一时间,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在郑芝龙看来,虽然形势有些不妙,但还没有走到不可收拾的局面。现在右翼有些吃紧,需要从中军不断抽人过去顶上,但手下这些子弟兵还在勉力支撑,并没有出现溃逃的士卒,短时间内还可以撑下去。郑芝龙是从底下一路杀上来的,深知军心士气的重要:过去剿灭海盗,对抗荷兰海军,并不是自家海船更快,火炮更猛,而是自己和兄弟们敢打敢杀,关键时候,总能豁出性命来。此时此刻,若是自己撤回安海,从此以后,那郑家军在陆上就难以打硬战了。
……
见到对面的阵形愈加单薄,杨炯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对亲兵下令,“一,叫胡素放一轮空炮,召唤杨真出击。二,令火枪兵再射三轮就后撤,由长枪兵上前接敌,务必一举击溃对面的郑军。”
下完这个命令,杨炯跳下马,摘下扔掉自己的头盔,然后抽出背后的斧头,对身边的亲兵大吼道,“兄弟们,跟我去冲阵!打败郑芝龙,今日回衡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