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在前军寨多留些日子,把建工坊、搞海贸的具体操作,同芝娘好好商议一番。无奈,士卒们归心似箭,不到五天,一些家伙就嚷嚷着要回衡州了。而且,不少士卒的荷包,已经瘪了一大半,报复性消费的心态也开始稳了下来。于是,杨炯不得不再度拔营北返。
临走前,杨炯敲定了留守前军寨的营头——王威带的步军第四营。
王威惴惴不安地问道,“将军,我担心弄不好这个差事哩!还请将军明示!”
杨炯很是淡定,“不怕!有五千将士,有周全城防。只要你自己不作死,在岭南这片地上,就没人能弄死你!”
王威心里没底,继续追问。
杨炯只得解释,“其一,粮饷和军械,我会足额发放和保障的,你把心思放在练兵守城上即可。其二,第四营的五个千人队,以三个月为期,每次一个千人队,衡州那边会过来换防。其三,怎么练兵,按虎山军的规矩办就行,至于其他事情,听芝娘的便是。”
王威单膝下跪行礼,大声说道,“属下一定忠于将军,守住前军寨!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杨炯又看向芝娘。佳人盛装相送,容貌艳丽,却是一脸离愁。杨炯认真看了一眼面前的佳人,“芝娘,与郑芝龙交涉的事,刘子安正在福建谈,到时候你看着拍板便是。你的心思,要放在开通海贸和制备军械,还有积累粮草上来。足兵足食,才是一方势力的立身之本。。”
芝娘听了杨炯的话,竟然噗呲一笑,哂道,“就要回衡州了,你就跟我说这些?”
杨炯心里虽然明白,但有些话,只能在特定场合、特定时机、特定氛围下,才能说出口。更何况,边上王威还恭恭敬敬跪着呢。杨炯想了想,神色沉重,“前军寨这座城池,是英德一战,还有安海一战,几千虎山军将士,用性命换来的,也是民壮一砖一瓦垒起来的。这些,全都托付给你了!你,要注意身体。”
听了这话,芝娘眼睛顿时有些泛红,“时辰不早了,你,你赶紧启程吧。”
杨炯点点头,又对王威说道,“你且起来。我走之后,你派人去清远府谢家,把他们抢我们的那批军械要过来。”
王威一脸兴奋,“是,将军!属下这次一定好好收拾一下他们,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虎山军的厉害。嘿嘿,一帮不知死活的东西,不知道自个几斤几两,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杨炯心有怜悯,皱眉说道,“若是他们还敢豪横,你就好好教训一番。若是他们识时务,交出军械,那就放他们一马。毕竟,人头不是韭菜,可以割一茬、长一茬。”
王威连忙应下。
……
杨炯率军北归后的第二天,刘子安终于赶回了前军寨。
听到大军已经北返的消息,刘子安对着芝娘直跺脚,“早知如此,我就是不睡觉,也要赶路哩。这下,又得去追将军了!”
芝娘平淡地回道,“刘叔,谈得如何?郑芝龙是个什么章程?你尽管说来,我也可以做主。”
听了这话,刘子安顿时安静下来,脸上还露出玩味的神情,上上下下,把芝娘仔细打量了一番。
芝娘对自己的仪容很有信心,根本就不怕看,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盏。
过了一会,刘子安在下首位置找了张椅子,放松地坐下,“大军北返,自此,前军寨便孤悬岭南了。敢问夫人,如何守御经营?可有章程?”
对于刘子安考校式的问话,芝娘嗤之以鼻。当初自己一介弱女子,都能经营好衡州府最大的潇湘楼,如今有了大靠山,还会担心这个。不过,刘子安是杨炯很重要的幕僚,没必要得罪。
于是,芝娘坦然回道,“守御之事,在内不在外。当下,无论是广东还是福建,不管是沈犹龙,还是郑芝龙,都没有足够的胆子和实力,敢来挑战攻打前军寨。真正需要担心和防范的,是第四步军营的那些个军将,不要被别家给收买了。”
“至于经营,则是一篇大文章,须得好好筹划一番,方可下笔,并非一时半会、一句两句可以说清楚的。总的章程便是,扎根岭南,联通海外,海贸和工坊齐头并进。这也是将军的意思。”
说完,芝娘盈盈一笑,云淡风轻地看向刘子安。
刘子安顿时低头,不敢再问了。这个前都指挥使,不仅有见识,更有眼力劲。都把杨炯搬出来了,那还怎么质疑——哪有在东家手底下讨饭吃,还敢说东家不是的,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过了一会,刘子安抬头说正事,“郑芝龙答应了咱们的要求,也就是赎回战俘的条件。当初将军定下的,普通士卒,一个十两;把总以上军官,一个五十两;郑芝鹏、郑鸿逵俩兄弟,一人一万两。只是,郑家意思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可否将把总以上的军官,还有郑芝鹏、郑鸿逵俩兄弟,先行赎回?”
芝娘直接摇头,“大鱼都卖了,小虾米谁还会要?”
刘子安点头附和,“老夫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只是这等大事,须得将军,或者夫人才能拿主意。至于海贸,郑芝龙倒是蛮有兴趣,说可以定期派海船来濠镜,敞开收购茶叶、丝绸、瓷器,有多少,他就吃多少,现银交付,而且还免咱们的税。”
芝娘笑了,“看来将军力排众议,非要打这一仗,还是很值得的。据我所知,郑家不仅控制了海路,还对过往的商船,都要抽税。就连荷兰人,也得在他手下低头。”
刘子安连连点头附和,一脸感慨道,“将军是真正的明白人,看得比我们都要远。下边的将士,也只有在事后,才能隐约看明白将军做事的妙处。高,实在是高!”
芝娘听着刘子安的肉麻吹捧,想着杨炯的稚嫩憨笑,嘴角顿时一抿,硬是忍住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