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军务在身,杨炯觉得,听着杨西施和芝娘说话,其实蛮有意思的。或针锋相对,或绵里藏针,步步惊心,全程高能。看来,女人是才是天生的战士。
只见芝娘瞅了一个空档说道,故作感慨道,“前军寨虽占据利源,却是孤悬岭南,易受各方拉拢。若非利益攸关、生死与共,难免有变节之虑。说起来,马士加路也为何频频厚礼相赠,无非想着低价收购前军寨流出的货物。”
杨炯心里再次点赞。芝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杨西施,你口口声声以姐妹相称为借口,不让我登堂入室;那我就告诉你,要想老娘我忠心耿耿替你们杨家做事,就必须利益攸关、生死与共才行。
啥叫利益攸关?啥叫生死与共?自然只有婚姻关系才能做到!
此话一出,杨西施蹙眉思索了一番,然后看向芝娘,目光甚是犀利,仿佛想看到芝娘的内心似的。
芝娘拽紧手绢,然后昂首挺胸,正面迎上了杨西施的目光。
一旁的杨炯见了,有些紧张,更为欣慰。
杨西施见芝娘如此,面上闪过几分诧异,但还是继续盯着芝娘,一股不动如山的气势瞬息凝成。芝娘昂首挺胸,一动不动,坚决表明寸步不让的心意。
两人对视了许久。
最后,杨西施变脸笑道,“芝娘,听说你给我带了不少稀罕物。眼下,离进食还有些时间。你去拿来看看。”
芝娘忙不迭答应,起身朝里间走去。
待芝娘离去,杨西施恨恨瞪了一眼杨炯。
杨炯迅速亮出招牌式的憨笑。
……
“湖广都司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竟敢千里迢迢北征抗虏?莫非这个卫指挥使是个大傻子?还是不知道东虏的厉害?”
“猜对了!这个指挥使还真是个傻子,外号就叫杨呆子!”
“一个呆子还能领兵打仗?”
“嘿嘿,还真能。人家山贼土匪起家,一出手便把当地的卫所给一锅端了,最后受朝廷招抚,摇身一变就当上了指挥使!”
“哟呵,天底下竟还有这等稀奇事。”
“还真是的。这些都是城外燕子矶,那些进城采买的士卒,亲口所言。嘿嘿,这个呆子,还干过杀猪的屠夫哩……”
这两日,南京城里的酒肆茶馆,到处都是类似的说辞。虎山军的到来,确切说是杨炯的到来,给南京城里的百姓,提供了一个极富戏剧性的话题。从青皮流氓,到走夫贩卒,再到达官贵人,甚至秦淮河上的当红名妓,大伙都在热议。
岩山大帐里,正在擦拭斧头的杨炯根本就没意识到,此时此刻的他,俨然成了当前南京城里的最热话题。
不过,人怕出名猪怕壮!甭管是什么名,既然出了名,自然少不了被追捧,或被探寻。观音门打开不久,一伙读书人装扮的年轻人直奔岩山。
虎山军向来军纪森严,又因为随便给史尚书放行而被杨炯责罚,此刻营门警戒执勤更为严格。一伙人自然被拦下问话了。领头的书生一脸兴奋,急切地说道,“我们都是南监(南京国子监)的监生。我们前来拜访杨指挥使!你等速速禀报!”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竟有成群结队的读书人来拜访自家将军,守辕门的士卒也有荣与焉,便跑着去中军大帐禀报。
把斧头搁在案几上,杨炯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究竟是一股什么风,竟然把南京国子监的监生给吹来了?
又想了一会,杨炯这才下令,“让他们进来。”
没一会,十来个监生便东张西望地进了中军大帐。从辕门到大帐,这些监生看啥都觉得好奇,见到杨炯,更是惊讶。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后生,一袭白衣,一头长发,面露憨笑,负手而立。
领头的监生上前两步,拱手道,“我等乃南监学子。听闻杨指挥使忠心为国,不远千里,北征抗虏。我等心生佩服,特来一见。”
杨炯憨笑着回礼,“好说,好说!”接着又对帐外的亲兵下令,“上茶!上好茶!”
待众人落座,茶水奉上,领头的监生又道,“杨指挥使,我乃松江举人夏照,去年方才入的国子监。这些都是我的同窗好友。”然后,又一一把其他监生介绍了一番。
杨炯一顿点头,全程憨笑。
最后,夏照赞道,“方才得见,无士卒嬉闹,一副肃杀之气。可比汉之细柳呀!”
杨炯继续憨笑道,“是夏举人抬举谬赞了!”
这时,一个监生插话道,“听闻指挥使当过屠夫?还当过土匪?”
这话问得很突然。哪有一照面就这样问话的,即便再好奇,也等话说开了才好。夏照笑容一僵,尴尬地看着杨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