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什么话都敢说。
“可据我们所知,芮和平所有的衣服都在家里,包括那件军大衣也在家里,这——您怎么解释呢?”
老太太自知说错了话,她不再搭陈杰的话茬。
“我再问您,您的女婿芮和平是不是有一个玉佩啊?”
老太太变得谨慎小心起来,她点了一下头。
“那块玉佩是不是一直戴在芮和平的脖子上啊?”
老太太又点了一下头。
陈杰从欧阳平的手上接过玉佩,捏住绳头,将玉佩在老太太的眼前晃荡了几下:“您看看是不是这块玉佩啊?”
老太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眉头紧蹙,勉强点了一下头。
“既然这块玉佩不曾离开过您的女婿芮和平的脖子,芮和平到深圳去打工应该戴着这块玉佩,它怎么会藏在您女儿周迎梅的枕头瓤子里面呢?”
“这——我老太婆就不知道了。兴许是和平怕在外面弄丢了,所以,才交给迎梅藏起来的。”
“据我们所知,这块玉佩是芮和平的父母留给儿子唯一的信物,芮和平要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必须凭借这块玉佩,所以,他是不可能把它交给您的女儿周迎梅保管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再问您,三个孩子是谁的?”
“三个孩子是谁的?我——我老太婆听不懂你们的话?”
“我们听说,三个孩子不是芮和平亲生的。”
“这——这句话好说不好听,和平的孩子,当然是和平亲生的啰!”
“我们听说您的女儿周迎梅在文俊小学读书的时候就失了身。”
“警察同志,这关系到我女儿的名声,可不能随便乱说啊!”老人的脸上笼上了一层土灰色,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
“这件事情,湖南大队的人都知道,我们还知道,芮和平和周迎梅结婚的时候,周迎梅的肚子里面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是谁在你们跟前乱嚼舌根子,怎么能这样坏人名声、侮人清白呢?”
“昨天晚上,你女儿周迎梅到哪里去,您知道吗?”
“昨天晚上,迎梅到张庄去买黄豆去了。”
“昨天晚上,有人看见她到大队部找杨振宇去了。”
老太太第二次陷入沉默。
“周迎梅进屋之后,灯就熄灭了,两个人在办公室里面呆了半个小时左右,周迎梅回来的时候,是杨书记骑自行车送她回家的。”
老太太低下了头——这是她第一次低头。她应该知道陈杰为什么要提杨书记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们一直没有想明白,昨天晚上,您一个人跑到屋子后面的玉米地去烧纸钱。我们很想知道,你给谁烧纸钱呢?”
“给老祖宗呗。”
“給老祖宗烧纸钱,你们一向是在祖坟上烧的,过去,你们从来没有在玉米地里烧过纸钱,怎么会突然跑到玉米地去烧纸钱呢?更奇怪的是,自从芮和平到深圳去打工以后,你们老两口就经到到那里去烧纸钱。我们想知道,你们烧纸钱给谁?是不是芮和平?”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纸钱是烧给老祖宗的。”
“昨天晚上,您是不是也去烧纸钱了?”
“烧了。老头说,他爹托梦给他,说在那边没有钱用了,我们就烧点纸钱给他们。”老太太还会编故事。
“我们让您听一段录音。”陈杰朝董青青点了点头。
董青青按了一下录音机的开关。
很快,录音机里面传来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
老太太望着放在大桌子上的录音机,她的脸色越来越暗淡。
按照陈杰的要求,董青青重复播放了三次,第二次和第三次的音量逐级提高,录音机里面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清晰。
陈杰关掉了录音机:“老人家,您听清楚了吗?”
老太太用衣袖在额头上擦了几下,她的额头上已经冒出很多细密的汗珠。
“录音机里面说话的人是不是您老人家呢?”
老太太的下嘴唇开始有节奏地蠕动。她的手也开始颤抖。
“您口中的‘我的儿’指的是谁啊?”
此时此刻,老太太已经方寸大乱,想让她回答问题,很困难。
“明眼人一听便知,你们老两口的纸钱是烧给芮和平的。可你们和女儿穿一条连裆裤,竟然说芮和平到深圳打工去了。如果芮和平真到深圳去打工,他就一定会和乡亲们打招呼,他还应该和三个孩子说一声。我们在周庄了解到的情况是:在周庄,芮和平虽然是外姓,但乡亲们对他都很好,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生产队会计这个位子上干了这么多年,生产队也不会让他承包豆腐坊,在周庄,所有人家都得到过芮和平的好处,连哑巴周迎美都得过芮和平的好处,芮和平经常送豆腐给乡亲们吃,秤豆腐给乡亲们的时候,他还故意多给一点,所以,乡亲们都念他的好;他对三个孩子也很好,虽然三个孩子不是芮和平亲生的,但他视三个孩子为己出;他对你们二老也很孝顺,这——你们比我们更清楚,就是这么一个老实厚道、善良仁义的人,竟然莫名奇妙地失踪了,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芮和平的失踪,肯定和您的女儿周迎梅、杨书记有关。更让人感到气愤的是,你们竟然昧着良心让遭到您女儿毒手的芮和平高抬贵手,保佑你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天底下竟然还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别人的命都不是命,只有你家人的命才是命。”
老太太开始眨眼睛,汗珠流进了她的眼睛,她不时用衣袖擦拭眼睛,但无论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眼睛里面有了脏东西,是很难受的。人一老,眼睛分泌泪水的能力就会减弱,而眼睛里面的脏东西只有靠眼睛分泌出来的泪水才能清洗干净。再加上老人衣袖不很干净,所以,越擦越糟糕。可不就得眨个不停吗。关键是,老人额头上汗珠不停往下流,所以,眼睛一时难于干净。
“老人家,您怎么不说话了?您不说,那就听我说。根据我们的分析和判断,你们老两口应该知道实情和真相。您的女儿周迎梅**夫杨书记已经难逃灰灰法网,至于你们老两口吗,如果你们知情不报的话,也难逃国法的惩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您应该是懂的,至于你们老两口,恐怕也免不了牢狱之灾。你们吃牢饭,这倒不大紧,只是可怜了三个未成年的孩子。”
既然老人家迷信思想严重,陈杰索性在这上面做些文章:“最要命的是,芮和平的失踪案一旦真相大白,十村八庄的乡亲们就会知道三个孩子的身世,到那时,三个孩子没有人照顾不说,恐怕也不能在这周庄呆下去了。关键是你们老两口百年以后,该怎么向周家的老祖宗交代呢?老祖宗一旦知道这档子事情,你们在阴曹地府恐怕也没有立足之地了;再者,你们在阴曹地府见到芮和平的时候,该怎么跟他说呢?”
此时的老太太,不但淌汗,连鼻涕也流下来了。
“看来,保佑三个孩子平安无事,只能指望你们老俩口自己了。如果你们能说出实情,我们可以免不了你们的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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