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羽和欧阳平算是点到了赵春庭的死穴。
不点到赵春庭的死穴,他是不会就犯的。
“赵春庭,你的租住屋在哪一家?”
“在这一家——”赵春庭抬起双手朝北边指了指,“穿过上面这片竹林就是。”
刘大羽朝西边看了看,在一片树林的尽头,有两户人家的院墙清晰可见,其中一户人家的院墙上,还写着“翠屏山饲养场”六个大字;另一户人家的院墙上写着“抓革命,促生产”六个大字。从这两幅宣传标语可知,文革时期,这里曾经是饲养场,后来饲养场停办了,有些没有房子的人家,就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龙须沟一共有三户人家,赵春庭特地挑了一个单门独户。房东又是一个视力不好的老太太。真可谓用心良苦啊!
严建华和修所长押着赵春庭上了通向竹林的路。
爬过一个不算太陡的山坡,眼前是一片竹林。竹林中间有一条小路。
穿过一百多米长的竹林,不远处是一道院墙,院墙的东头有两扇大铁门,院墙里面有两间独立的平房,砖墙,顶是水泥预制板。
大铁门是虚掩着的。
柳文彬轻轻推开一扇大铁门,走进院子。大铁门上有一根一米左右长的铁链子,铁链子发出“咣里咣当”的声响。铁链子的上方挂着一把锁,锁的上方固定着一块黑色的车胎皮,这块车胎皮是用来遮挡雨水,防止锁生锈的。
院子里面打扫的非常干净,地上除了几片树叶之外,别无他物。墙边有几棵石榴树、柿子树、梨树和芭蕉树。
这里显然是一个既偏僻,又清静的所在,赵春庭真会找地方。
两间房子坐东北朝西南,两间房子的中间有一个用铁皮搭起来的小披子,小披子的门半开着,里面堆放着一些劈柴。
“你住哪一间房子?”
“这一间。”赵春庭朝东边一间房子指了指。
“把门打开。”
正当赵春庭掏钥匙的时候,另一间房子的门开了,紧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个腰微弯,背微驼的老太太来:“是小张来了,你有几天没有来了。”老人的右手上拄着一个拐杖。她走路很慢。
应该是柳文彬推大铁门的声音惊动了老人,老人的眼睛虽然不好使,但耳朵还是比较灵光的。
要是在往常的话,赵春庭肯定要和老人打招呼。今天,赵春庭的角色变了,打招呼就不方便了。所以,赵春庭没有回应老人的问候。
老人口中的小张应该就是赵春庭。赵春庭要借老人的房子做龌龊鬼魅之事,自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了。
刘大羽迎了上去:“老人家,您好啊!”
“小张,今天,你还带朋友来了嘛?”老人站在原地不动。
“老人家,您贵姓啊?”
“免贵姓殷。”
“老人家,您的身子骨挺硬朗的嘛!”
“不行了,眼睛只能看见一点光。”
老人的眼睛看着别处,她侧着脸,右耳朵对着刘大羽,她显然是在用耳朵和刘大羽进行交流,她并不知道院子里面站着几个人。
“老人家,您这么大年纪,眼睛又不好,一个人住在这里,生活能自理吗?”
“能自理,我除了眼睛不好,身体还算过得去。”
“您有孩子吗?”
“有孩子,我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他们为什么不来照顾您啊?”
“他们都成家立业了,我能动,就不麻烦他们了。他们也经常来看我,带点吃的用的。他们也想把我接去住,我一个人清静惯了。等哪一天不能动弹了,我再去叨扰他们。”
“殷大娘,这个小张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工作,您知道吗?”
“知道,他叫张大鹏,在油运公司工作。小张人不错,他每次来,都要带点心给我。”
带点心给老人家,目的是想让老人在心里念着他的好,心里面念着他的好,就不会关注赵春庭在房间里面干什么了。租房子,却不在房子里面过夜,再糊涂的人也能感觉到不对箍子。
面对老人的夸奖,赵春庭无地自容。老人的夸奖等于用锋利的刀片刮赵春庭的脸。
“老人家,他不叫张大鹏,他的真实姓名叫赵春庭,他也不在油运公司工作,他是成贤小学的老师。”
“这——我老太婆就不懂了,他为什么要用假名呢?成贤小学就再山脚下,他到龙须沟来租房子作甚?”
“他有没有带小女孩子到您这里来啊?”
“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他是带人来过,但是男是女,我看不清楚。”
“她带来的人跟您说过话吗?”
“这倒没有——小张带来的人从来没有说过话——都跟哑巴似的。”老人应该能听出刘大羽话中的潜台词。
赵春庭的画皮,一层一层被剥开。一个人往脸上抹的脂粉越多,就越说明他想最大限度地掩盖自己的真面目。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人,必有所图。
赵春庭对了三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他的手抖得很厉害。这时候,手不抖是不正常的。
严建华和修所长押着赵春庭走进房间,房间中间隔了一道墙,左边开了一个门,门上挂着珠帘,外间有一些简单的老式家具,墙上贴着一些画报和歌星、影星的招贴画。同志们走进房间的时候,还闻到了一股香水的味道,里间的墙上也贴着一些画报和招贴画,地上还有一个图案精美的地毯。
外间和里间各有一个窗户,窗户上挂着粉红色的印花窗帘,窗帘的两边绣着花,下面挂着流苏。
欧阳平撩起窗帘看了看,窗帘里面竟然还有一层衬帘。
赵春庭在房间的布置上费了不少心思。
里间有一张一米五宽的大木床,床上盖着一块蓝颜色的塑料布。还有一顶蓝颜色的蚊帐。
郭老揭开塑料布,下面是一套很讲究的四件床品,床单上绣着花,边上挂着流苏,床单、被套和枕头全是分红色的,这是小女孩喜欢的颜色。
床头有一个电灯的开关,欧阳平按了一下开关,屋顶上的电灯立刻发出微红的、柔和的、让人感到温暖的光来,但却有些暗淡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