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随云很喜欢眼下这种感觉,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这天道的感悟之中,他的身影已经很淡了,渐渐有融入虚空的趋势。这种感觉很奇妙,在这一刻,他仿佛就是天地,天地仿佛就是他。在这一刻,他已经无法自主,他的灵魂仿佛已经融入到天地之中,高居于九霄之上,如同苍天之眼一般,俯瞰着苍茫大地。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放下了一切包袱,真的很轻松,真的很惬意,真的很让人沉醉。这是作为一个真正的旁观者,他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为世人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为世人的悲欢离合而欢欣伤感,在这一刻,他已经成为了天地的一部分。他每一次举动,都能引发天地异变,他可以随以活动,沧海桑田,星辰破碎,重演大千世界,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就在李随云沉醉于这种快感之中之时,天际一股绝强的神念冲将过来,这股神念是如此的强大,饶是以李随云证得混元道果的修为,在这股神念面前,也是如此的脆弱,就如同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挣扎一般。
在这一瞬间,李随云才意识到自己的弱小,这样的感觉,也许只有当年面对盘古的时候才有幸感觉到。什么神通广大,什么法力无边,在这股神念面前,一切都是如此的弱小,也许混元道果只是另一层境界的开始,就像那仙人一般,只有飞升天界,才能领悟到仙人的层次。也只有见识到如此强大的存在,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此时的李随云再不敢逞强,他知道对方的恐怖,绝非自己能抵挡得了。他急运神通,猛得将意识收将回来,原本几近融入天地之中的肉体转眼间又现出了本相。就如同大梦初醒一般。
不过这场梦显然不一般,李随云满面惊容,额头转眼间便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足有黄豆大小,虽然身上的衣服也是难得的法宝,称得上冬暖夏凉,又能避尘、避土……可如今,这件衣服起不得半点作用,李随云的后背都是汗涔涔的,却是出了一身冷汗。显是方才惊得紧了。
李随云勉强定了定心神,眼中谨慎之意愈浓。他从来没有想过世上还有如此可怕的存在。如此恐怖的神念,便是鸿钧和他比起来,也要差上许多。自从盘古身陨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弱小。
那股神念存于苍天之上,谁说苍天无眼?他猛的想起那天劫之眼,那大概就是苍天的眼睛罢。冥冥中自有天意这句话果然不错,自己尚不能脱离苍天的掌控,虽然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但若想扭转天下的命运,在天地面前,却又如此弱小,一时间,他不由得有些迷茫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几个渔人拿着渔网走将过来,才将沉思中的李随云惊醒。微微扭头看了一眼那些与大自然搏斗,挣扎于海浪波涛酷日干渴中的汉子,心中一动。
这几个汉子显然也是难得的人物,山东渤海之地,春秋战国时属齐,齐为大国,车千乘,国力强大。因齐地处东方,属地之民身材高大英武,颇有英雄气概。这几个汉子常年与大自然搏斗,肌肤早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这几人都身着坎肩,敞着怀,更有甚着,在那里光着膀子,从裸露的肌肤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健美的身材。没有刻意的去雕琢,去修炼,但在不知不觉中,这些汉子的肌肉,比那些健美先生的肌肉还要强健。他们就如同一只只豹子,身上的每寸肌肤下的细胞都充满了澎湃的活力,发出爆裂般的脆响,充满了生命的魅力。
一瞬间,李随云似乎把握到了什么。眼睛也不有的一亮,自然,顺其自然,于自然中追求道的真谛。自己一味的逆天,未免有些过于强硬了。非是要事事顺天,人若是没有点反骨,又如何能追求天道?又如何能不断进入?可反过来,一个人若事事逆天,不也有些偏激吗?似自己这般,在如今这境界不知道拖了多少时日,终难前进一步。一时间,他不由得有些懊恼,也许自己真的错了。
正在李随云在此参悟天道之即,那几个渔夫走将过来,为首一人上下打量了李随云一番,这才轻笑道:“这位先生,您莫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怎地会在此处?您若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还请吩咐。”
李随云抬眼看了这几个凡人一眼,轻轻的笑了笑,淡淡的道:“你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却也逍遥得紧,便是神仙,怕也没有你们这般逍遥惬意。”
为首的那渔人轻轻笑了一笑,眼中满是无奈之意,旁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却是愣得够一说,他气哼哼的回道:“这位先生,您这话说得却不在理,我们若是有钱,何必受这苦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日里风餐露宿,日晒雨淋,这滋味有什么好的?先生只在那高堂庙宇之中享受人生之乐趣,却不知道我们小民的疾苦。只是想当然的认为我们这般便是逍遥了。”
为首的老渔夫惟恐李随云恼羞成怒,迁怒于几个年轻人,急摆手道:“先生莫与这几个小辈一般见识,我们也没的什么逍遥,只不过风里来,雨里去,挣一口吃食罢了。若是龙王爷不肯让我们打鱼,我们也只好饿上几天,这滋味委实不好受。说出来倒让先生见笑了。”
李随云听得这些人如此言语,摇头轻笑道:“似你们这般,却不需有什么烦恼。只管自己吃饱也就是了,终不需劳心劳力,整日奔波。”
那几个渔人眉头都是一皱,为首的那人摇头苦笑道:“先生说得哪里话?我们哪里有那般好日子。若似先生所言,却是仙界,不是凡间了。我们整天要为徭役奔波,若是赶上战争,也少不得出那战场,听从国君的命令去打仗。我那邻居,他们兄弟三个,却是赶上了一遭征,结果只回来了两个,其中一个还落了好大的伤疤。这便是逍遥不成?更不要提我们被那小官欺凌了。”
李随云听得这些渔民抱怨,也不禁露出一丝轻笑,微微点头道:“若是你们有望成仙,你们又该如何?”
那几个渔夫听了这话,尽数大笑,眼中都是悲愤之意。那愣小子直言道:“先生莫不是吃那肉糜吃得多了,闲来无事,把这话来消遣我等?我们还有俗事在身,还要下海捕鱼,比不得先生这般逍遥,还请先生自便。”
那为首的老渔夫面色也是不愉,他看了李随云一眼,摇头轻笑道:“先生莫拿我们这些小民打趣,我们还要挣活呢,我们和您可比不起,您还是别拿我们开玩笑了。您一天不干活,还能有俸禄。我们一天不干活,可是连饭都吃不上。您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说罢,几个渔人抬腿欲走。
李随云轻轻一笑,淡然道:“我没和你们开玩笑,我只想知道,如果你们现在能成仙的话,你们会怎么选择?”
那愣小子扭头不屑的看了李随云一眼,轻哼了一声,颇为不屑的道:“先生却是在说废话。若是能成仙,谁还愿意整日里奔波劳碌?你无缘无故的问这些干什么?都说身在其位,自谋其政。我不知道先生是什么官儿,但看先生这般,却是整日里做着成仙的美梦,不想为国君出点力……”
话未说完,那为首的渔夫已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肩膀上,待其住口,这才回头禀道:“先生别怪,这小子是个浑人,长了一张破嘴,只知道胡说八道。先生莫怪。”
李随云轻轻点头,眼中充满了一丝玩味,淡淡的道:“看来你想成仙了,既然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让你登那仙位,享受无边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