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拜老师,照例是从角门进,从正门处,谓之:软进硬出。做老师的,也要送到正厅,目送离去。不过这一次,祈隽藻顺应了程庭桂所请,只是在二堂花厅前向对方哈一哈腰,便转身回去了。
送走了程庭桂,祈隽藻心中恼怒失望:既然他不愿意进言,便自己独自进言,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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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很是奇怪的看着他,在桌案后俯下身子:“前数日朕不是和你们说过吗?此番英夷前来,乃是我天朝于英人交往中的第一件大事,不但要以礼相待,更加要借这一次的机会增进两国交往。成立领事馆,正是为此。你怎么……,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皇上允准英人进京,便已经是天恩浩荡,若是再任由英人在这天子脚下成立领事馆,到时百姓观瞻,怕是有伤国体,有伤皇上爱民之德啊。”
“祈隽藻,上一年朕和你们说过,当今世界,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大变化,强国林立,群雄并争,有如上古春秋战国时期一样。只有了解世界大局,顺应潮流,以变应变,方有立足之地。御敌必先强国,强国先要明理,盲人骑瞎马,是要误国误民的。”
“是,皇上天语教诲,臣谨记在心。只是,皇上,允许英人在京中设立领事馆,任由彼邦民众在京中招摇而过,引得百姓议论纷纷,怕有伤帝德于万一啊!”
皇帝叹了口气,眼睛落在门边站立,茫然不知所错的几个人身上:“你们都听见祈隽藻的话了?”
奕訢领先向前走了几步,在祈隽藻身边跪了下来,口中答说“是!臣弟等都听见了。”
“你是刚刚从天津和英人会商归来的,你来说说,允准英人在京中成立领事馆,其行可有道理?”
这是不消说的,不过皇帝问话,臣下不能不答:“回皇上话,臣弟此次出京之前,于皇上交派的差事也很是心下惴惴。一来是不知道英人秉性如何,怕言语之中略有冲撞,办砸了差事,有负圣上相托之重;二来嘛,臣弟幼年所学,皆是圣贤之道,深以外夷不经教化,未知礼仪为耻。”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待臣弟到了天津之后,与英人相会于天津府道衙门之中,却发觉英人与我天朝虽行容绝不相同,倒也是知礼之人。”
“哦?可有实例?”
“有的。”奕訢回忆了一下,向上答说:“臣弟赴津与英人会商,照例要一尽地主之谊,在饮宴之时,但有提及英国女王之时,英国特使等人与我国人一般,语气中之恭敬之意,臣弟看在眼中,也深以为对方性情肫(音谆)挚,并非心中无父无君之辈。此番从天津归来,出发之时听管驿之人言说:英使入住期间,离开之前,对一众执贱役之下人,也都是恭敬客气有加。可见,英人倒也并非全然不知礼法之辈呢!”
“嗯,六弟说的虽只是细节,却也可以一叶知秋。可见英人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呢!”扭头看着祈隽藻,他又问道:“祈隽藻,你听见了恭王所说的话了吗?”
“老臣听见了。不过臣以为,这不过是英夷的鬼蜮伎俩,其用意就是在使我朝放开怀抱,皇上不可做那等独坐穷山,引虎自卫之事啊!”
皇帝自小在上书房读书,祈隽藻所言及的‘独坐穷山,引虎自卫’的典故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你是这样想的吗?”他说,“只是听老六说到英人也深通礼法,又曾经向下人表示谢意,在你看来,这些人就成了别有居心,准备在进京之后欲行不法之辈喽?朕让他们进京,在你看来,也就成了自招祸患之举了?”
祈隽藻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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