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咸丰十八年的秋天,法越交恶,两国彼此往来,口舌争锋不断,最后终于演变成一场冲突,最后的结果是越南丢了海阳、宁平等数省之地,而法国人也没有捞到什么便宜,那个妄自动兵的安邺上尉在河内城外给黑旗军砍了脑袋,双方因为各有顾忌,不敢再战,各自向国内和宗主国求援,请示下一步的动作。
朝廷议了一番,派唐景崧南下,交云贵总督岑毓英差遣委用,同时有密谕寄交岑毓英,说明原委,责成他协助唐景崧,相机入越联络刘永福。唐景崧秘密进入越南,约见刘永福之前,先要做一件事,唐景崧亦已秘密入越,先到北圻山西,会见越南统督军务大臣,东阁大学士黄佐炎。他是越南的驸马,但统驭无方,隐匿了刘永福的战功,最后激怒黑旗军,几乎阵前倒戈,吓得黄佐炎不敢再使坏,才使得阵斩安邺的军功得以落实——但两个人也因为这件事而彼此不和起来。
唐景崧此行的主要任务,就是替他们化解嫌隙。由于唐景崧的斡旋,越南再度重用刘永福,将他的黑旗军由保胜调驻山西前线。
接着唐景崧跟刘永福见了面,促膝深谈,为他筹划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劝刘永福据保胜十州,传檄而定北圻各省,然后请命中国,假以名号。
刘永福虽是武功出身,但并不是傻瓜,上有大清宗主国国力正盛,下有越南国主民心正朔,如何轮得到自己成此王霸基业?便自陈力薄不胜,愿闻中策。
“中策是提全师进击河内法军,中国一定助以兵饷,可成大功。”唐景崧接着又说:“如果坐守保胜,事败而投中国,则是下策。”
“下策我所不取。”刘永福慨然答道:“我听唐先生的中策。”
于是刘永福秘密进镇南关,与云南提督黄桂兰取得了联系。同时,一面由岑毓英出奏,一面由唐景崧密函曾国藩,朝旨发十万两银子犒赏黑旗军,刘永福亦捐了个游击的衔头,正式做了大清朝的武官。等回到越南,刘永福率领他的黑旗军,进驻河内省所属的怀德府,而法军在海军上校李威利指挥之下,已连陷河阳、广安、宁平等省,进逼黑旗军,形成短兵相接之势。
刘永福此时真是豪气如虹,不等法军有所动作,先下战书,约期十日以后开战。这是四月初三的事,十天以后便是四月十三。到了那天,黑旗军果然展开攻击,在怀德府的纸桥地方,与法军遭遇,刘永福一马当先,麾军猛击,法军退入河内,凭城固守。唐景崧替刘永福以越南三宣总督的名义,写了一道檄文,‘布告四海’。于是远近响应,抗法的义师有二十余万人之多,越南国王封刘永福为‘义良男爵’。
朝廷得此捷报,自然兴奋。清议主战,慷慨激昂,军机处也觉得很为难,若是趁热打铁,能够将法人的势力尽数驱逐出越南国境,自然是上佳的机会,但法国在南越经营多年,不说凭刘永福的一支孤军能不能做到,就是能够做得到,届时,一定引致法国倾国来战——若是 到了那一步,以越南的国力和兵力,绝对不会是对方的敌手,势必会激得大清出手——和法国人为越南之事彻底撕破面皮,是皇帝不愿意看到的。
但清流民议,也不好全然不顾,凡此种种,都令皇帝分外为难,“法国人不是已经和朝廷就越南事签署协议了吗?怎么……又打起来了?”
“据臣所知,法人在越多年,越南百姓多有受其凌辱者,民怨深重。这一次安邺、堵布益等人为商贸事而致轻动刀兵,甚至兵临河内,越南百姓怀同仇敌忾之心,于合约商谈之间,进击法人驻防兵士。打死打伤多人,法人恼羞成怒之下,两国才又起纷争。”曾国藩要言不烦的解释了几句,又说道,“如今越南百姓气势如虹,黑旗军下汇聚的越南义民,总数不下二十万,意图借此机会,将侵入本国的法国势力连根拔除。”
“仅凭一点义民就能够把法国人赶进大海了吗?天下的事情没有这么便宜!”皇帝说道,“那,京中的民议如何?”
“京中百姓也认为,我大清为越南宗主国,如今附庸有事,宜乎尽守望相助之责,帮助越南,料理此事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