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一式三份,一份留底,一份用来取药,还有一份是要装到黄匣子中,另有人恭楷誊正,由奕赍着,呈递御前。
皇帝草草看过,将药方放回黄匣子,盖好置于一边,“总算是把人安全的带回来了。”他有些庆幸的说道,“这几天啊,弟妹和侄子也不知道在皇后和朕面前哭过多少次,说实话,朕都有些怕见他们了。”
奕誴遇刺的消息传回国内,惇王福晋瓜尔佳氏和世子载湜多次到皇后和御前来,哭求皇后、皇帝做主,最起码也要先把王爷接回国内再说。皇帝几次解释、安抚,对他们说,奕誴的伤势很严重,经不起折腾,等到伤情缓和,即刻让他归京;但这样的话没有很大的效果,所以会有这样的说话。
奕也是知道的,“皇上对五哥的情谊,是臣弟等都看在眼里的。如今五哥平安归来,皇上多日来悬着的一颗心,也可以暂时放下了。”
“心是放下,但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先把穆称额和布音抓起来,交部议罪。”
这两个人一个是御前侍卫领班,一个是神机营中领参将衔的官员;都是为皇帝所派到奕誴身边,用来保护他的安全的,却如此马虎大意,致使亲王遇刺,轰动朝野,不处置一番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不过奕并不担心,皇帝秉性绵软,于这两个人惩治难免,但性命是绝对无忧的。因此爽快的答应下来。
“还有,日本人那边,首先要把凶手交出来,连那个叫什么川村纯义的海军大辅,也要递解给我方,由我大清按照律例治罪。”
这是个很大的难题,奕心里想。川村纯义的海军大辅,在海军部中位高权重,而且在这件事中,他并没有什么直接责任,“老六,你不要怕日本人不答应,朕给老五报仇,为天朝扬威,告诉那些不拿我大清当回事的西洋国家,任何人敢于伤害我大清子民,都要有流血的觉悟!”
“皇上,五哥虽然受伤,但听薛福成等人说,静养百日,即刻痊愈。若是单为此事而致中日两国邦交出现反侧,不但亲痛仇快,就是五哥,怕也不以为然的吧?”奕还想再劝几句,毕竟要以国事为重,为私情就向日本提出这样的交涉条件,也很难为各国所接受呢。“更有一节,川村纯义是日本官方大臣,虽然不知礼仪在先,激动武士挑衅在后……”
“你也会说他不知礼仪。日本人既然不会管教,朕就代他们管教管教!等一会儿你下去之后,即刻传见日本代办,那个叫什么大村益次郎的,告诉他,先把所有行凶者,包括川村纯义、太黑田伴雄、斋藤求三郎、早乙女苗,还有那什么敬神党的所有人一概都递解到中国来,交由中方治罪,其他的条件,随后再说。”
奕暗暗叫苦,这样的条件让日本人怎么接受?
“老六,你告诉日本人,若是不答应的话,朕不介意再派海军舰艇返回日本,到时候引起两国争端、战争,造成人员伤亡,都要由日本人承担责任。”
“是。”奕咬牙点头,“臣弟下去之后,即刻和日本代办展开会商。”
“你又说错了。老六,朕不是要你和他们‘商量’,这件事朕绝对不会和日本人商量。他们不配和我天朝商量。朕给他们的,只是命令!”
奕碰头领旨,退回值房,也顾不得和曾国藩几个人闲谈,传轿回总署衙门,立刻找来和奕誴同船返回的郑刚,先将此事的经过又详细的问了一遍,转脸问一旁落座的宝鋆,“佩衡,你怎么说?”
宝鋆为人沉稳,闭目思忖良久,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一派筹谋已熟的口吻,“此事先不必急。招日本代办到来之前,我们总要先把可能的答对都想到前面。日本人固然有失,但我等总也要想清楚,皇上不惜借此用兵的圣心是否坚决?否则的话,若是弄成个四不像,总署这边两头不到岸,就贻人笑柄了。”
“皇上固然有说不介意再派军舰到东瀛去,但我看,怎么也像是威胁之语。两国交兵,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不必提为惇王一己之私,就要海军战士浴血纷杀,也与当年的上谕不符。”
宝鋆自然清楚,他的话是指当年中法战后,皇帝在乾清宫中训斥大阿哥载澧的说话,“这就难办了。”他说,“旁的人也还罢了,川村纯义是日本海军大辅,位高权重,即便是从国家威望而言,也断然不会就此抓捕,甚至递送我国。偏偏皇上始终不肯饶过,如之奈何?”
“也只有用一些水磨工夫了。”
当下命人传大村益次郎到总署衙门——自从大事爆发以来,大村吃尽了苦头:总署一日数次的召见,口气严厉到了极致。他和国内的消息不通,现阶段只好忍辱屈声,一个劲的道歉,说着‘请原谅’的话。好不容易等到奕誴回国,从旁的渠道了解到,他的性命没有太大的问题,于是大村益次郎知道,该是到了中国人提条件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