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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节 当年轶闻(2)(1 / 2)

原来,周兆基三个人为救刘凤诰的性命,也是为了全阮元的脸面,在复奏的文稿中故意隐去了受贿一节,剩下的内容则照实而录,结论是‘刘凤诰未经得受财物,无赃可计,照例拟流,请发伊犁’。这就是要充军到新疆伊犁。

嘉庆皇帝不同意,认为刘凤诰‘受高皇帝特加赏拔,’及‘朕亲政后’也是‘锡以宫衔,屡畀衡文,极为优渥’,本该‘洁己奉公,勉图报效’,谁知道竟然敢于在‘科场大典,有心舞弊’,可见刘凤诰‘昧良辜恩,莫以为甚’!托津等照例拟流,请发伊犁,尚觉稍轻,刘凤诰‘革职拿问,交刑部严审具奏。’

刑部重新审理此案,认为以托津等人所比照的‘官吏未按财务枉法,杖一百,流三千里’,加重为发往伊犁赎罪,已经就是加重过了的,再要加重,便成死罪;而大清律有‘加罪不入于死’的规定,所以刑部商议之后,仍然以原议奏上。

嘉庆是清朝诸帝中很少有的 一个真正懂得和通晓大清律例的皇帝,他也知道‘加重不入于死’的明文规定,所以在刑部复奏后朱批,把刘凤诰发往黑龙江效力赎罪。另外阮元也被革职,但另外赏了编修职衔,等于从头做起,其他科场舞弊案的众人一概发边充军,但总算是没有死人。

刘凤诰到了黑龙江,很得黑龙江将军的重视,嘉庆十八年,他为黑龙江将军撰元旦贺表,皇帝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文笔,对周围人说,“这是刘凤诰的手笔,文章比以前更好了,莫非穷而后工?”

因为存了这个念头,将其赦免回乡,到嘉庆二十三年又赏给编修,命其进京供职;但在翰林院中,连掌院学士也是他的后辈,他不好和那些比自己年纪小二十几岁编修、检讨做文字上的竞争,同时,掌院也不敢派他的差事,自然也不必上衙门,带着一个仆人,住在江西会馆,交游极稀,益觉无聊,不断在做告病回乡的打算。

此时已经是道光初年,这一天突然来了一个人,竟是曹振镛。

曹振镛是文华殿大学士,道光帝当年在上书房读书时候的老师,也是新君眼前的第一红人。他的到访,让刘凤诰又惊又喜,恭恭敬敬的请到上房,一问才知道,是为了要新开实录馆的事,向他请教来的。

这在刘凤诰确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谈锋本就甚健,所以将修实录的过程自开馆至书成为出力的人请奖,所有该留意的地方,巨细无遗的讲了一遍。

曹振镛听得非常仔细,听完发问,也问得很是详细,最后问用人,“馆中顶顶要紧的人除了提调之外,应该是谁?”

“是稿本的总纂官。”刘凤诰说,“实录是分年月日的,由好多的纂修管编纂,虽有凡例可以遵循,但各人的看法难免有出入,如何消除分歧,以期整齐划一,就靠总看稿本的人了。”

“这个人要怎么样才够资格呢?”

“第一要熟悉朝章典故,第二要在文字上不肯马虎,一字一句不妥,要反复推敲,斟酌得尽善尽美才算定稿。不过最要紧的是要有史识,帝皇的实录,不是家乘,而是国史,出入关系甚大,所以书法很要紧。”

他停顿下来,回忆了一会儿,“记得我看乾隆实录稿本的时候,遇见一个在我看来 是难过的疑问,那就是高宗纯皇帝,到底出生在哪里?”

这是一个令人好奇的疑问,已经存在数十年了,曹振镛也很感兴趣,但他为人非常深沉,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不肯多做表态,有意等他自己说下去。

“为了实录,必须仔细翻阅高宗的文集、诗集,《乐善堂诗集》定本虽然只有三十卷,不过高宗生前所印的诗集,自始至终共有六个,总数不下五百卷之多,我从头到尾全部看过,其中提到高宗生于雍和宫的共有三处,而仁宗(也就是嘉庆)的制集中,有两首是恭纪太上皇万万寿的诗,诗注是高宗辛卯诞生于‘山庄都福之庭’,请问,实录中怎么写?是听高宗的,还是听仁宗的?”

“高宗也好,仁宗也好,总得以事实为根据。”

“若是那样的话,就应该以仁宗的诗注为主,可那样一来的话,就会引起后世很多疑问。姑且不论皇子扈驾到热河能不能携眷,以高宗八月十三日生日来计算,当康熙五十五年五月初,皇四子雍亲王福晋随扈到热河时,至少已经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如何能够长途跋涉?只怕未到热河,就已小产。如果说高宗生于热河,则生母必另有其人,不是终年安居雍和宫的圣孝贤皇后。那么,另外之人又是谁呢?若是这样一层一层追下去,只怕高宗在天之灵,亦将为之不安了。”

“然则你是用了高宗自己的说法?”

“是。”刘凤诰这样说道,“这就是史法中所谓的书法。前一阵子,我读大行遗诏,末尾说高宗皇帝诞生于避暑山庄,不知是谁执笔,何以不加检点?此非寻常疏忽可比,核稿的人,咎无可辞。”

曹振镛将他的话一字不差的记在心里,但脸上没有任何表示,又换了个话题问道,“实录要等稿本看完,毫无不妥之处成为定本,才算正式完成?”

“是。”

“那得多长时间?”

“不一定,乾隆实录费时十一年,是因为高宗寿享九十,六次南巡,十大武功,上论奏章,卷帙浩繁,勾稽颇费时日,仁宗实录,照我看来,三年可以告成。”刘凤诰瞄了一眼曹振镛,又再说道,“三年也很快,像我在黑龙江四年,回想起来,不过一晃眼的功夫。”

曹振镛何等聪明,立刻听他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修仁宗实录,也希望让他担任看稿本的重任的话。这一次来拜访刘凤诰,缘来有自,若是能够得他的助力,完成自己的目标,自然是要给一番酬庸,但编实录一事责任重大,轻许不得,所以说了些受教良多的话,便告辞而去了。

曹振镛一去没有了消息,刘凤诰难免失望,他是穷翰林,又不可能再做考差,所以日子过得很紧张。全靠同乡同年的帮助、接济,勉强度日。

他的同年中除了两广总督阮元外,京中还有两个人,叫那彦成和刘鐶之。这两个人都是大有来头,其中那彦成是阿桂之孙;刘鐶之是刘统勋的孙子;但他们分属同年,身份上却是判若云泥,所以虽然有所接济,但刘凤诰和他们的来往却不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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